<!--go--> 自从西海沿子大捷以来,十天半个月便有新消息传递进京,先说十月上旬长泰帝所派重臣就快马加鞭地赶路,顺利地抵达了西海沿子,同时带去的尚有长泰帝批的南安王爷请罪折子。原来,八月初大捷消息进京时,南安王爷就上了请罪折子,比使臣到的还早些。
长泰帝看罢允之,命自己派去商谈割地赔款等事的重臣带去。
南安王爷当着议和诸臣之面,将手中军务悉数转交给覃副将,轻车简从地离开西海沿子,如今十一月下旬,将将抵达长安城,连家门都没入,先进宫请罪。
长泰帝搁下得到的消息,凝目看去,只见南安王霍炯风尘满面,十分瘦削憔悴。
其实霍炯身上早没了王爵,远不如北静王水溶,旁人称呼他不过是尊称罢了,长泰帝对此并不在意,一是他不愿落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二则也因南安太妃尚在世,南安王府不算逾制,也没做过十分过分之事,所以长泰帝才容下了。
长泰帝爱民如子,最难容者便是甄家章家这些倚仗权势为非作歹的人家。
进了大明宫,霍炯纳头跪拜,痛哭流涕,字字句句皆是悔恨,长泰帝叹道:“你年轻,又未将利器放在心里,难免莽撞轻敌,只是想到那么些将士随你败仗而丧命,朕心甚痛。”
霍炯含泪道:“皆是罪臣之过,罪臣愿倾阖府之财力抚恤马革裹尸的将士。”
长泰帝心中一动,觉察出他确有悔过之心,亦颇有抚恤之诚,忖度片刻,便道:“你可知此役因你轻敌之故伤亡多少将士?”
霍炯道:“伤者一万四千五百二十六人,亡者五千七百二十三人。”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道:“据罪臣查探所知,伤者中重伤者二千五百人二十一人,不能再效力军前者共计七百八十二人,轻伤者一万二千零五人,罪臣来时皆已痊愈。”
长泰帝一听,和自己得的数目十分符合,心里一宽,道:“既然你知道数目,如何抚恤?按朝廷之律例,亡者眷属须得一百两方可慰其丧亲之痛,重伤者可得八十两,乃因重伤者或是退伍,或是日后难以谋生,轻伤者无抚恤金发至眷属,但疗伤等事皆由军中料理。”
霍炯恳切地道:“因罪臣之过所致,亡者和重伤者的抚恤之金皆由罪臣一力承担,年前年后罪臣折变祖上所得之物,筹措银两,等到开春,罪臣亲自送往各处,以示悔过之心。”
长泰帝道:“你有此心甚好,然你罪过沉重,朕亦难宽恕于你。”
霍炯听出长泰帝口风略松,心中一喜,口内忙回道:“罪臣亦知己过深重,不敢求陛下宽恕,因此,但凭陛下惩处,削爵罢职皆是应得。”
长泰帝话题一转,问及使臣商谈得如何了。
霍炯答道:“罪臣启程回京时,陈麒陈大学士和徐杰徐都御史已经借覃副将和冯将军俘虏的爪洼国贵族将领和爪洼国使臣交涉了两回,咬定让爪洼国以财帛赎人,贵者上万两,贱者百十两,不赎的话就勒令这些俘虏为本地开荒种地,爪洼国已应允,准备赎人。至于对我朝永世称臣并赔上百万金、此后年年进贡百万等事,爪洼国不肯,尚在交锋之中。”
长泰帝派去的重臣不是别人,一是多年的心腹陈麒,他掌管所有钱粮,巴不得从爪洼国弄回财物好填充国库,二是都察院都御使徐杰,口才最佳。
临走前,长泰帝秘令二人势必不给爪洼国恢复元气的机会。
覃副将和冯将军仍旧驻守当地,手里持有利器,自为爪洼国所忌惮,若是爪洼国不肯俯首称臣,便以此威胁,威胁不得,攻打至其都城,俘获其王公,看他们从是不从!
长泰帝想着内乱未平,许多地方民不聊生,虽然持有利器,却无征战四海的野心,他觉得有伤天和,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胜仗也皆是血泪铸就。但是,被人如此欺到头上,怎能不怒?怒极之下,便该打得他们再无翻身之地,以儆效尤。
听了霍炯的言语,长泰帝眼里闪过一抹凌厉,冷笑道:“朕知道了,料想过些日子就有消息传来。卿家从千里之外返京,先下去歇息罢。”
霍炯遵旨,低头告退。
出了大明宫,霍炯回头看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幸而当今圣人赏罚分明,虽不如先帝厚待老臣,但老臣无辜他亦重用,自己该受此罚,以免日后清算。
却说霍炯退出去后,长泰帝拿起陈麒和徐杰的折子,果然如霍炯所言,赎身一事爪洼国不得不应,乃因其中有一位就是爪洼国的王子,身份十分贵重。但是,别的条件他们却不肯松口,只答应此后年年进贡十万两银子,一万两金子,唯独不肯割地赔款,也不愿受本朝之册封而称臣,因此覃副将和冯将军都已整装待发。
长泰帝批了折子,复又拟旨,不理朝中老臣上蹿下跳地说此举有违君子之道,只命人快马加鞭地送往西海沿子,吩咐陈麒和徐杰里不得松口,又命覃副将在双方谈不拢时直捣黄龙。
至于爪洼国派来求亲的使臣,尚未离京,皆命人严加看管。
长泰帝早明白爪洼国求亲的用意,无非是娶得本朝公主,便是本朝的女婿,好请自己网开一面,奈何那些酸腐宁可送公主和亲,也不想失了泱泱大国的气度。
随后,长泰帝又命传旨,罢黜霍炯身上的职务,令其闭门思过,并罚款五万两银子,用作抚恤,至于爵位倒是留下来了。他所要者乃是南安王府手里的兵权,至于爵位只要南安王府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乐得留下来以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
西海沿子的兵权到手,长泰帝心中便了一事,他此时提拔寒门弟子甚多,已有不少勋贵世家流露出些许不满,自然要将勋贵手里的兵权悉数收拢到手。
跪接过圣旨后送走礼部官员,南安王府上下人等齐齐地松了一口气,霍灵看着霍炯不禁落泪,南安太妃拉着儿子的手,哭道:“如此反倒是好事一桩,钱没了是小事,职务没了将来再叫子孙挣回来,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自从听到你战败被俘又被救回,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一时安稳,也着实见识了人情冷暖。”
霍灵点头道:“正是,哥哥不知,消息传来后,冯家和覃家门前车水马龙,独咱家门可罗雀,从前和咱们亲亲热热的此时都托病不出门,这样看出人心来,倒不失为一件幸事。哥哥先回来了,嫂嫂和侄子们呢?在后面?”
霍炯抹了一把脸,道:“妹妹不必可惜,那些远着我们日后就不用交心了,没远着我们的明儿打发人送礼致谢,就说咱们家一切安好。至于你嫂嫂和侄子们,一干妇孺行程甚慢,我先回京请罪,他们在后面慢慢收拾了行囊,等陈大学士和徐都御史忙完公务回京时一同上路,我已经拜托过陈大学士了。”
南安太妃沉声道:“如此甚好,陈大学士重诺,兼途中人多势众,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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