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最好用打狗棒,十三郎没有,但他有两只手,十根手指。
左手如钩虚握,风、雷、火三层禁法封印,山猿之婴红睛圆睁,身体动弹不得。十三郎伸出右手、尾指,如剑,凌空点向婴体。
嗤!锐金之气破空扑面,土蚌长老神情突变,唇角微微抽动数次,最终吁声长叹,本就苍老的面孔更显几分老态。已转身准备离去的蓝瓶儿脚步微顿,默默感受片刻,亦为之叹息一声,身形晃动消失。
两声叹息,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含义;蓝瓶儿感受复杂难以言喻,土蚌长老只有震撼。
一生与大地打交道,土生金,厚重凝出锐意是长老一生之所求;以他的能力,自能感受到那股锐金之气何等纯净,又是何等桀骜难以驯服。
八指先生本属风雷,造诣精深尚可理解;可他的火是怎么回事,还有刚刚施展的剑意又是从哪里来?以土蚌长老的见识,很容易便能看出这几种道法的境界与区别,于是更加想不通。在他看来,十三郎的火焰分明比风雷之术层次更高,且让他有一种如面对天威的感觉;至于剑意,土蚌长老并未正面承受其锋,单单看着便觉得双眼刺痛,仿佛那是一把真正的剑,绝世之剑,不容寻常人阻挡、连窥探都是无礼的无匹霸剑。
层次与力量不同,就像一块碎金虽然分量比一块石头轻很多,价值却远在其上一样,是难以得到、甚至没办法寻找的东西。此时十三郎所用的,不论是剑还是火焰,土蚌长老自忖都还能应对,但若比较层次,那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更重要的是性情,剑气中蕴含的、与施展的人迥然不同的特性,格外令人不解。
八指先生凶狠毒辣。经常说一些狂妄到让人无语的话,其人却从不会给人以霸道蛮横的印象。就连当初那一战,土蚌长老亲眼看到他一道雷霆劈死大长老,其势固然威凌纵横,其人却依旧让人觉得彬彬有礼,很难生出恶感。
道由心生,其人如此。其自身修炼的道法理应和他的人一样,阴损有之,残毒也不会少,但不会如此时施展的剑意那样狂蛮霸道。
“怎么来的呢?”
土蚌长老第一个念头是好奇,随后便是颓然自嘲,暗想不管人家怎么来。都不是自己应该关心、且没有资格关心的事。既然十三郎大方施展,对自己未尝不是一次机缘,大可称此机会领悟剑意,没准儿可以从中领悟到什么。
天才永远有,运气好的人永远有,如因这个愤愤难平,没有人能好好活下去。土蚌长老一生苦修。早已过了动辄眼红心热甚至嫉妒的年龄,一旦想明白其中关节,倒也不是太难过;感慨后干脆闭上眼睛,以神识沉入那道剑意之中,默默感受。
这样的举动自然瞒不过十三郎,微微点头并未干涉,还特意将剑意收敛,以免其反挫伤人。
剑意穿透三道屏障。轻易刺入丝线纠缠的婴体,不知道为什么,十三郎刻意回避那些丝线,于其缝隙中小心翼翼穿行,仿佛织女在描绘一张精美的画。
“嗷!”
撕心裂肺的狂嚎声中,婴体如爆炒的豆子一样狂跳,但被周围禁环死死圈锢。只能徒劳大张着嘴巴。于此同时,另一边被封印的大汉浑身浴血,干哑喉咙发出嗬嗬低吼,但却叫不出声。
假婴也是婴。元婴受伤无异于灵魂被撕裂,偏偏人与婴之间的联系被一层莫名之力所包裹,白白承受其痛苦。
八指先生与婴体四目相对,神情淡漠看着它在剑意肆虐中挣扎、嘶喊、扭动、弹跳,看着它以某种“语言”朝自己叫嚣,以最最恶毒的誓言发出诅咒。
剑意很有分寸,削弱而不杀死,痛苦但不致命,小小婴体挣扎良久,待剑意终于消散殆尽的时候,其身形已有些模糊。
“挺能扛的,不错。”
自始至终,十三郎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直到婴体停止颤抖、近乎涣散的目光重新平定下来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妖兽变成人,没有谁比山君门下更有资格做这件事;可巧我有一个同为山君弟子的师兄,还曾不止一次与山君弟子打交道,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能瞒得过我?”
婴体为之一愣,心里忍不住想真是这样吗,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十三郎说道:“现在回答我,灵妙法尊是不是山君门下,三十七子,它列第几?”
明显是诱拐,低级无聊的审讯手段。婴体承受了一道剑意,反比刚才更加坚定清醒,马上听出其意,回应十三郎以不屑冷笑。
“你死定了。”
“现在要死的不是我。”
十三郎应着,好奇问道:“看来你不怕搜魂?”
婴体冷笑说道:“你可以试试。”
十三郎摇摇头,伸出食指平静说道:“搜魂并不可怕;我打赌,一定能让你开口。”
蓝瓶儿走后,小宫主不知何时跑上了台,本想自告奋勇担些责任,此时看着一人一婴的惨状,听着那种能让人精神崩溃的惨嚎,再看到十三郎又伸出手指,面色发白又赶紧远远躲起来。此时她才明白,以往十三郎被其折磨,看似无可奈何,并不是因为没办法对付,而是不肯较真。
不亲眼看到十三郎施法,很难想象那种平静具有怎样的威慑;小宫主内心暗忖,假如换成自己是那个大汉的话......
“呸!呸!本宫怎么会是它!”
......
......
许是那道剑意受起来有些辛苦,又或需要理由为自己加强信念,再或者是为了表达不屑与愤怒,婴体怒吼道:“本座是不会死的,就算你杀掉我,主尊也会将我复活。反倒是你,你死定了,你不得好死,你会被主尊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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