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掴了他一巴掌,指着他骂道:“永远也别说出那两个字,我不会认,死也不会认。”
刘桂香愣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古闻清挨打,她没有感到解气,而是心间蔓上了心疼。
自己的男人,自己了解。
他并不是薄情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一直把赵氏放在心底。不过,虽是这样,他仍旧没有忘记一个儿子、丈夫、父亲该尽的责任。
也就是因为自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她常年忍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想大户人家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他只要不忘记自己的好就行。
可是女人毕竟是女人,更何况自己还是那个深爱着丈夫的男人,终是忍不住会吃醋,会妒忌的。
“娘——”古闻清哀求道。
古老夫人一脸坚决,不可置否的道:“除非我死。”
古闻清忍不住倒退了几步,心中一片戚悲。
除非我死。
这四个重重的捶击着古闻清的心,当初,面对他和赵氏的事情,古老夫人也是用这四个字让他违心投降。
现在又是这四个字。
望着古老夫人花白的发髻,古闻清紧紧的咬着唇,双手紧紧攥成拳,胸膛剧烈的起伏,眸中泪花闪闪。
刘桂香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去劝古夫人,“娘,你别置气。媳妇扶你回房休息吧。”
古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古闻清,犹不解气的道:“瞧瞧,你的媳妇是多么的孝顺,这么好的媳妇,你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你倒是说说啊?你……你真的是气死了。十多年了,你为何就执迷不悟呢?”
为何执迷不悟呢?
古闻清暗暗问自己。
赵氏是他唯一动心的女人,也是他的初恋,他怎么可能忘记?或许,有句古话说得对,人之所以念念不忘,那是因为迟迟都得不到。
刘桂香暗暗的抹了抹眼泪,她知道,其实这个男人最打动她的地方就是他的长情,只可惜她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娘,别说了。再说下去,孩子们都听到了。”
“唉——,孽子,气死我了。”古老夫人跺跺脚,由刘桂香扶着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古闻清愣愣的看着她们的背影,脑子里一片混乱。
“桂香,桂香……你怎么了?”突然,扶着古老夫人的刘桂香软软的倒了下去。古老夫人用力的扶着她,满脸惊恐。
古闻清如梦初醒,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抱起了刘桂香就往房间里去,“桂香,你醒醒?”
夜幕下,一盏灯从古家快速移动,一直没进了竹林里。
古闻清打着灯笼,快步走向杜家,风吹过,他的眼睛渐渐发涩,只觉酸酸涩涩的,又热涨得难受。轻轻的眨眨眼,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停下了脚步,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膝上,失声痛哭。
哭了许久,他重新站了起来,甩手掴了自己几巴掌。
“古闻清,你这个浑蛋。呜呜呜……你这个大浑蛋。你明知道她的身体不行,明明就知道她不能受气,可你这个浑蛋都做了什么?”
他一边骂自己,一边急急的走向杜家。
“杜家兄弟……杜家兄弟,你睡了吗?”他走进了杜家院子里,动着杜远砚的房间喊道。
“村长,你等等。”
杜远砚听出了他话里的焦急,连忙下床点了灯,披着衣服就迎了出来,“村长,你这是怎么了?”
一阵动静,杜家的屋子就灯光通明,杜雅汐和姚宸之也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村长,你这是?”杜雅汐惊讶的看着两眼通红,脸上清晰印着手指印的古闻清,连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大伙这么围着,这么关切的问着,古闻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突然扑嗵一声跪到了杜雅汐的面前,哽咽着道:“少夫人,求你救救我家桂香吧?”
“古婶子怎么了?你把事情都告诉她了?”杜雅汐首先的反应就是古闻清把刘桂香的病情给说漏了嘴,刘桂香受不了打击,倒下了。
古闻清摇摇头,抹了抹眼泪道:“我做了浑事,把她给急倒下了。你快去替她诊诊吧,我喊了她好久,又掐了人中,又泼了她一脸冷水,她都醒不过来。呜呜呜……”
说着,他就放声哭了起来。
众人都被他吓坏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听得像是受困的野兽般绝望。
“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了东西,马上就出来。”杜雅汐转身就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她就提着她的花布小包袱走了出来。
“村长,走吧。”
古闻清忙点头,提着灯笼引路,“好好好。”
杜父也抬步跟了上去,“玉凤,我也跟着去看看。”
姚宸之也很想一起去,可是,这个时候他去了也帮不上忙,还要杜雅汐分神来照顾他,所以,他就对杜雅汐嘱咐,“雅汐,夜里路黑,你小心一点。”
“好。”杜雅汐点点头,“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姚宸之站着不动,又对一旁的丽婶和半夏等人吩咐,“你们也一起跟着去,要照顾好少夫人。”
“是,少爷。”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穿过竹林朝古家走去。
这一夜,村里的狗叫得特别闹人,不时的吠叫,像是谁家的狗都不甘落在后面一样,此起彼伏,叫得人心惶惶。
在古家,杜雅汐一直忙到天朦朦亮,等刘桂香醒来喝下药后,她才细细的呵嘱了一番,又细声的安抚她,然后才一脸疲色的由丽婶她们陪着回家。
进了院门,就看到家里仍旧灯火通光,她们几个刚进院门,几个房门就纷纷打开,一个个都衣冠整齐的走了出来。
“雅汐,你古婶子的情况如何?”
“已经醒过来了,以后要费心调养。”别人的病情,她不愿多说,虽然家人的人不会说出去,但这毕竟是病患的隐私。
胡荽陪着姚宸之走了过来,姚宸之待她说完,就道:“雅汐,忙了一个晚上,一定累坏了吧?赶紧回屋休息吧。”
杜氏夫妇一听,立刻催促她,“对对对!宸之也等了你一宿,你们都赶紧回房歇着吧。”
“嗯。”杜雅汐也实在是累得慌,现在的她已经开始嗜睡。
两人牵手进了房间,杜雅汐进了净房,洗梳出来后,见姚宸之已经只穿着中衣坐在床上等她了。
她有些好奇,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学会宽衣的?
那衣服上的扣子,她解起来都不顺手,何况他还看不见。
“我等你的时候,没事可做,便让胡荽细细的教我解扣子。”姚宸之笑着解释,伸手拍拍旁边的空位置,道:“快上来睡吧。”
“好。”杜雅汐放下了一头乌发,躺到了他的身边。
以臂为枕,杜雅汐侧躺着,灯光透过罗帐映了进来,细心看还是可以看清姚宸之的轮廓。
“宸之,我今晚看着古村长,突然,觉得他也不算太渣。”她笑着道,“一个因为妻子的病而当众大哭的男人,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渣?这是什么语法?
人渣的意思吗?
杜雅汐等了一会才听到姚宸之的回答,“雅汐,古村长以前很坏吗?我听着你怎么好像对他的感觉并不好?”
姚宸之听出了重点。
心里有些疑惑。
“给我的感觉很坏。”杜雅汐点点头。
无论是那个曾指挥人把前主沉塘的,还是被自己撞破了他与赵氏关系的,还是那个爱摆架子的古闻清。
在她眼里,这样的古闻清,就是一个渣。
可是,今晚他的眼泪真的让她有种重新了解他的念头,或许,他和赵氏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姚宸之有些好奇。
杜雅汐笑着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你怎么变成好奇宝宝了?”
好奇宝宝?
姚宸之皱了皱眉头,不认同的道:“我不是宝宝。”
他是男人。
货直价实的男人。
“噗……,好好好,你不是宝宝,你是宸之。”杜雅汐笑着顺他的意思,忍不住张嘴打了哈欠。
姚宸之立刻就道:“先睡觉,你该休息好,他需要你。”
困意袭来,杜雅汐眼皮一耷,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孩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姚宸之轻声的道,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与她一起沉沉的睡着了。
杜雅汐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是和姚宸之说着话,说着说着她眼皮一搭,就睡着了。
当她睡醒,已是午时,她睁开眼撂开罗帐,射目的光线让她立刻放下罗帐,眯着眼下床穿鞋,待着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暗道了一声不好,她急忙走到屏风后,打开衣柜伸手去拿那件嫩黄色的襦裙,触及柔软的裙子,她又抽回了手,取下旁边那件藕色襦裙,配了一件大红色长袖短式褙子。
站了铜镜前,杜雅汐发现自己的褙子似乎都是短式的,搭配着襦裙穿很显身材的比例,显得腿特别的长。
刚坐到梳妆台前,丽婶就轻轻的推门走了进来,当看到她已经换好衣服后,她眼底立刻露出一丝赞赏。
“少夫人,少爷还让我们别来吵你休息呢,原来你已经醒了。”她笑着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梳子,问道:“少夫人,今天要不要换一种发髻?”
杜雅汐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觉得你以前梳的那个不错,人看着精神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累了一个晚上,还是因为有孕在身,杜雅汐真的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少了一些精神气。
丽婶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语气中含着疼惜的道:“定是这些天累坏了,眼眶都有青晕了,要不,我用给你上点香粉吧?”
“不用。”杜雅汐摆摆手。
她现在有孕在身,这些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丽婶利索的给她梳好了发髻,打开首饰匣子,从里面拿了一对红宝石带银流苏的耳环,戴上后,整个人果然就显精神了。她又挑了一支缕金丝花形头钗,杜雅汐喜欢的那支玉兰花形玉钗靠着插在发髻上,金玉交辉,简单又不失高贵。
杜雅汐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道:“丽婶的手可真巧,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噗……少夫人,光是我手巧有什么用,那也得有少夫人的天生丽质啊。”丽婶被她夸张的话给逗笑了。
杜雅汐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一眼丽婶,道:“走吧。”
“少夫人,少爷和村长,还有亲家老爷正在与几个主事谈话。”见杜雅汐扭头朝自己看了过来,丽婶又道:“少爷让人喊了苏齐和钱明过来。”
意思就是现在苏齐也在堂屋里了?
杜雅汐看了一眼丽婶,见她微笑回视,便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她抬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既然他都在,刚好,我也就不用再让人请他们来一趟了。”
堂屋里,几个男人围坐成一桌,紫苏和桑枝在旁边添茶递水,杜雅汐就问丽婶,“半夏和忍冬呢?”
丽婶笑了笑,道:“半夏被雅兰姑娘拉走了,忍冬在厨房帮忙。”
微微频首,杜雅汐抬步走了进去。
“少夫人。”紫苏和桑枝见她进来,立刻福了福身子。
几个交谈的男人都停了下来,在古闻清的带领下,连忙站起来,朝她拱手行礼,道:“少夫人。”
“各位好!快请坐吧。”杜雅汐摆摆手,朝他们微笑点头,既让人感到亲近,又不失主母身分。
苏齐就悄悄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觉她明艳动人,比以往的清秀清丽又多了几分优雅高贵,举手投足间,无一不透露出一股当家主母的气势。
他敛目,不敢去朝她看去。
“爹,辛苦你了。”杜雅汐走到了姚宸之身边,笑看着杜父,道。
杜父笑看着眼前这一对金童玉女,摇摇头,道:“不辛苦!我帮不上什么忙,都是宸之在说,我在旁插几句没用的话。”
听着岳父把功劳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姚宸之的嘴角染上了笑意,“爹,你这样可是会把我宠坏的,我担心,雅汐私下会找我算账。”
闻言,杜雅汐立刻点头,“算你有自知之明。”
这家伙是怎么了?
怎么自己睡了一觉醒过来,感觉他变了一样?
他平时可不会这样开玩笑,更何况这是在还有这么药园干事的面前,这就如同是一个上司当着下属的面,耍萌卖乖一般。
有些怪异。
她目光一扫,目光触及苏齐来不及躲闪的目光,突然,心里有些明白了。
这家伙是在吃醋。
可他是怎么知道苏齐曾对自己有意思的?她实在是有些好奇。
“爹,你可都瞧见了吧?要不,咱们爷俩打个商量,以后,你别在雅汐面前对我太好了,省得她吃味。”姚宸之耸耸肩道。
“少爷,别乱说。”
“少夫人,别乱吃味。”
杜父愣愣的看着她们两个你一来我一往的,有些脱节了。
杜雅汐笑着摇摇头,扫看了众人一圈,目光在苏齐的身上停顿一下,随即就对几人做了手势,和气的道:“大家都坐下来聊吧。”
几人笑着坐了下来。
姚宸之挨着杜雅汐坐了下来,心里有些得意。
粗略的给他们讲了一下,各干事的主要职责,期间,杜雅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一个的反应,暗暗的对他们作了一番评价。
忍冬进来禀报,说是午膳好了。
干事们一听,立刻站了起来,笑着请辞。
就听到姚宸之道:“各位,从今以后,药园的一切事务就要仰仗各位了。今天是一个开始的日子,各位就留下来喝杯水酒,我们也略表心意。”
干事们见他一点架子都没有,话也说到了这个分上,便看了一眼古闻清的眼色,得到了他的暗许后,便纷纷笑着点头。
这天中午,杜家又摆了两桌,男的一桌,女的一桌。现在新房子已经建好了,当初的那些难民已经在那里吃住了。
一个药园说是分了这么多小组,分工看起来也很明确,可依目前状况,都会暂时全部一起开荒,整地。
姚宸之也盛情难却的喝了几杯酒,没什么酒量的他,一顿饭下来,人就有些脚步发虚了。
送过了客人,杜雅汐连忙让胡荽将他扶回房里,动手拧了湿布替他擦手脸。
模糊中,他不安份抓住了她的手,口齿不清的道:“雅汐,我会对他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