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白皙的手撂开车帘,他的眼神骤然一亮,眸光跳跃了几下,就见丽婶撂开车帘,小心翼翼的扶着杜雅汐出来。
“少夫人,你慢点。”半夏和紫苏伸手去扶杜雅汐下马车,一只大手就从旁伸了过来,“雅汐,慢点,我扶你。”
姚宸之轻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杜雅汐轻轻的点点头,将手交进了他的手中。
扶下了杜雅汐,姚宸之又亲自扶着老夫人下来,刚刚站定想要交谈几句,旁边就一辆车身用的是降红色锦缎绣金线祥云,车顶镶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绿宝石的马车停了下来。
众人疑惑看去,就见一紫色袍角跃入眼帘,紧接着一张熟悉的笑脸就朝他们看了过来,“老夫人,姚少爷,姚少夫人,可真是巧啊。”
原来是顾怀远。
老夫人笑着点头。
姚宸之立刻就朝他拱拱手,循声望去,“顾兄,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杜雅汐潇洒的朝他拱拱手,微笑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只是目光落在他紫色长袍后,眉头就微微的蹙起。
他是紫色长袍?
现在三个人都同着一色系的衣服,怎么看着就觉得怪怪的。
很快,杜雅汐就敛回心神,轻轻的甩走自己脑子里的胡乱猜测,暗笑自己是得了孕妇综合症,喜欢胡思乱想。
“远儿,可是遇到熟人了?”一声柔弱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顾怀远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连忙应道:“是姚府的老夫人和姚少爷,还有少夫人。”
“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撂开了车帘,紧接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头的一颗黑痣,她的目光淡淡的朝这边看了过来,嘴角溢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杜雅汐微微一愣,对自己用怪异来形容她的笑容,表示有些奇怪。
“娘,孩儿扶你下来,领你过去认识一下姚老夫人她们吧?”顾怀远扶着周海芬下了马车,母子二人相携而来。
老夫人眸光微冷,站在不动。
杜雅汐却是悄悄的打量起了周海芬,她今天穿着一件柳青色绸缎云纹百褶裙,外罩一件金绣福字纹的褙子,头上梳着圆髻,插着一只缠金丝翡翠金簪,宝石步摇。装扮淡雅,气质优雅,面容上还带着一丝微笑,缓缓地走到他们的面前。
周身的大气雍容。
可杜雅汐看着却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尤其是将她的眉头痣和嘴角的笑联系在一起,有种让人心突突直跳的慌感。
哦,对!让人有种慌乱的感觉,像是她嘴角的笑能散出一种蛊惑人的气息。
就在杜雅汐打量周海芬时,周海芬也不动声色的打量杜雅汐。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眉宇之间流露出一种让人舒适的感觉。此刻,她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就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淡淡幽香,绵而细长。
顾怀远的目光也不禁落在了杜雅汐的身上,见她穿着一身紫色冬裙,心不禁有几分喜悦,眼角余光瞥见一向喜白的姚宸之也着了紫色长袍,他心中的喜悦就淡了几分。
那是一张清丽白皙的脸庞,嘴角挂着带有暖意的微笑。
他不禁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紫色的长袍,目光就瞥见地上长长的身影,嘴角就溢出了自信的笑容。
他身材高大威猛,而姚宸之一副风吹就跑的病容,又怎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呢?
思忖中,顾家母子二人已经站到了姚老夫人的面前,顾怀远一一向周海芬介绍,“娘,这位就是帼国不让须眉,善举闻天下的姚老夫人。”
周海芬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见过姚老夫人,老夫人善名远扬,今日得以一见,十分荣幸。”
杜雅汐见老夫人眸光微冷,心里就不禁疑惑。
这是怎么了?
“顾夫人谬赞。”老夫人淡淡的颔首。
周海芬就露出了一抹带着讽意的笑容。
这一发现,杜雅汐心里就更是疑惑了,难道老夫人和顾夫人是旧识?
顾怀远像是没有发现老夫人和他娘之间的异样,接着又介绍,“娘,这位是姚少爷。”
姚宸之连忙向长辈行礼,“晚辈宸之见过顾夫人。”
“原来这们就是姚少爷,长得真是俊逸,可老天怎么就不开眼,让芝兰玉树般的姚少爷这样呢?”
周海芬一脸的可怜。
“娘——”顾怀远轻扯了下她,然后满脸歉意的看向姚宸之,“姚少爷,真是对不起!我娘这个人就是个直肠子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姚宸之笑着摇头,无所谓的道:“无妨!”
突觉一道冷光朝自己射来,顾怀远抬眸看去,就见杜雅汐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娘是故意的。”
顾怀远无辜的噘了噘嘴,耸了耸肩。
杜雅汐移开了视线,心里一点也不相信周海芬是无意的。
哼——
正要介绍杜雅汐时,大门口就骤步走了姚家二房下人,他们恭敬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族长和宗亲们都到了,特让小的出来迎迎老夫人。”
老夫人就点点头,对一旁的周海芬,道:“顾夫人,先失陪了。”说完,她就携着杜雅汐的手,由那下人带路往里走。
姚宸之喊来了门口迎客的二房下人,指着周海芬和顾怀远,道:“顾夫人和顾少爷来了,你们赶快迎客人进去坐。”说着,对二人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周海芬望着他的背影,见一直有下人在旁替他引路,眉头不由轻拧。他的眼睛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如果他体内的蛊解了,那他的眼睛是一定能看见的。现在,他仍旧需要下人引路,那就说明杜雅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对!一定不是他的。
无忧蛊岂是可解的?
“远儿,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娘,一切都在计划中,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你就放心吧。”顾怀远虚扶着她,由姚家二房的人领着进了姚家二房大门。
古闻清随着姚宸之一起进了前院,姚家到处张灯结彩,红绸飘飘,一派喜气。走在抄手游廊上,他不时的抬头看看眼前的大红囍字灯笼,心里百味陈杂。
如果那巫丽子真是红花的话,那自己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自从他收到姚宸之的信后,就一直盘旋在脑海里,可却也从未有过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劝得动朱红花?也不知道朱红花会是怎么的反应?
他伸手摸了一下袖中的小匣子,心却是更乱了。
突然,姚宸之轻道了一声:“古叔,你别紧张。今天我不是让你来做什么的,我只是在想,如果她真是红花,你也该看着她成亲。”
古闻清眼眶微热,很是感激的看向姚宸之,“少爷,谢谢你!我来这也没想什么,只要确定是她,知道她过得好,我也就满足了。如果她能找个时间回去看一下她娘,我就更是了无遗憾了。”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从不敢奢望朱红花会认他这个爹,只是希望朱红花能够悄悄的回一趟环山村,赵氏的病兴许就能好起来了。
抄手游廊的尽头,姚老夫人和杜雅汐正站在那里等他们,几人汇合后,就一起去了大厅。那里早已坐满了姚家的宗亲,族长姚思维坐在正位上,手里端着青花茶盏,见她们祖孙三人进来,便放下了茶盏。
老夫人携着杜雅汐的手站在大厅中央,先是朝姚思维福了福身子,“三伯。”然后就和蔼的替杜雅汐介绍,“雅汐,快见过三太伯公。”
杜雅汐就恭恭敬敬的朝姚思维福了福身子,轻唤了一声,“雅汐见过三太伯公。”
姚思维见她举止优雅得体,便点点头,“嗯,是个不错的。”
“谢三太伯公。”
老夫人又牵着杜雅汐的手,一一见过姚家的其他宗亲。
“雅汐,这位是四太伯公。”
“雅汐见过四太伯公。”
“这位是六太伯公。”
“雅汐见过六太伯公。”
剩下的是与老夫人平辈的人,按着大小,他们先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又一一向杜雅汐介绍,一一行礼。
抬眸看了一眼坐满一大厅的宗亲,杜雅汐这才知道姚氏家族竟是如此宠大,想到姚家大房人丁凋零,一枝独脉,杜雅汐就移目看了姚宸之一眼。
怪不得他在眼疾的情况下,还坚持乐观的面对一切,怪不得老夫人一介女流硬是撑起了一个家……
原来,这都是迫不得已。
想着,就对他们心疼了几分。
见过姚家宗亲,姚宸之就坐了下来,在大厅里陪宗亲们说话。老夫人又携着杜雅汐去一旁的花厅,那里早已是珠围翠绕,环佩叮当,笑声阵阵。
原来花厅里坐的是宗亲的女眷,七大姑八大姨坐在一起,自然是热闹非凡。大伙见老夫人携着杜雅汐进来,纷纷停止了说话,目光齐齐的朝杜雅汐望了过来。
杜雅汐不是敏感,而是她们的目光真的就是紧盯着她的肚子看。
心生恼意,面上却是带着浅浅的笑。
众人上前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笑着颔首。
姚家的根在苏城,但姚宸之的太爷一身医术,曾任职于太医院。后来辞了御医一职,带家家眷回到苏城开药馆,慢慢的才有了这份家业。
老夫人向杜雅汐介绍这些宗亲女眷时,没有细说这是几房几房,只说是:“这是太伯婆,伯婆,这是叔婆,这是婶子,这是嫂子……”
杜雅汐福身行礼,递上自己给的方子,姚宸之配置出来的面霜。
这些人各从头上摘了发钗,或是从手腕上取了镯子送给杜雅汐。
杜雅汐这才知道,为何这些人喜欢穿金带银的出门,原来,一是为了体面,二还可以随手给个见面礼。
那些夫人手里拿着雅致的瓷瓶,笑看向杜雅汐,好奇的问道:“雅汐,这里装的是什么啊?我刚才闻了一下,味道很是清雅。”她们没有见过面霜,自然不知这是对女人的颜极好的东西。
杜雅汐就笑着取了一瓶面霜,先是介绍了一番,又示范了一下,讲了其中的妙部,听完之后,那些夫人全都紧张的从贴身仆人手里拿过面霜,活像是宝贝似的。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一脸的自豪。
一番行礼下来,杜雅汐已经是累得肚子都发紧了。
丽婶搀扶着她坐到了最下首的位置,凑近轻问:“少夫人,你累了吧?”
杜雅汐朝丽婶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了她。
这个地方人多眼杂,被人听了她见礼就累了,指不定在外面将她说成什么样子。她怎么无所谓,但她去不想让老夫人在别人面前难堪。
这时,有丫环给她沏了茶端来。
丽婶想去接,却又怕别人说杜雅汐摆架子,便由着那丫头端过去。
“呀——”突然,惊声响起,那丫环脚下打了个趔趄,手中的茶盏就直直的朝杜雅汐身上掷去。
哐当一声,电石火光间,丽婶挥开了茶盏,但茶水还是溅湿了杜雅汐的裙摆。
“少夫人,你没事吧?”丽婶关切的问道,扭头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丫环,那丫环双脚一软,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奴婢不是有意的。”
杜雅汐朝丽婶摇摇头,双眼微眯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丫环,见她虽是嘴里求饶,可身形却是跪得笔直,眸底就掠过一道冷光。
这就是二房今天给她的‘开胃菜’吗?
眼角睃见众宗亲女眷纷纷朝自己看了过来,杜雅汐就不堪在意的朝那丫头摆摆手,道:“人都有不小心的时候,我也没有被烫到,你就起来吧。”
那丫环抬头惊讶看着她,又道:“可是您的裙摆都湿了,要不,让奴婢陪您去换衣吧?”
心中冷笑,杜雅汐却是一脸为难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就对一旁的钱妈妈的吩咐,“燕子,你和丽娘陪着一起去,找她们要个手炉,替少夫人烘干裙摆。少夫人有孕在身,你们可都得仔细侍候着。”
钱妈妈面色一正,立刻福了福身子,应道:“老夫人请放心!燕子一定会照顾好少夫人。”
她着老夫人这么多年,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她自己是明白的。
不过是一些小伎俩,这还瞒不过她们的眼睛。
只是这里不是自己的府上,又有一群不安好心的人,她们是大意不得的。
由那丫环领着,丽婶和钱妈妈一左一右的护着杜雅汐抄过游廊,又穿过了一个小花园,这才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那丫环推开房门,就露出了里面淡雅的摆设,她笑着介绍道:“这里是我家大小姐出阁前的闺房,大房少夫人尽管放心,这里不会有闲杂人等来。”
钱妈妈就塞了几个银珠子给她,笑着谢了她。
那丫环开心的出去给她们寻来手炉和银竹丝炭,然后就出了门,说是去院门口守着。
待她一走,钱妈妈就开始生炭,丽婶则是警惕的四处查看一番,见没有异样,这才放松了一些。
“钱妈妈,你也甭生炭火了,也就只湿了一点,冬裙这么厚实,冷不着我的。”杜雅汐让钱妈妈别生炭火了,省得麻烦。这也只湿了裙摆,很是明显并没有让某些人如意。
这人到底是想看她当众出糗,还是趁机耍什么阴谋?
她随着那丫环来这里,一是不想跟那些人虚假的客套,二是想看看这二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丽婶,古叔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丽婶就笑着凑了过来,“没有问题,一切有少爷呢。”
钱妈妈还是生了炭火,起了手炉,细心的将微湿的裙摆哄干,而丽婶则是警惕的站在门口环顾四周。
杜雅汐瞧着无奈的苦笑,这喜酒喝得人心惶惶,明明就是苦酒。
手炉烘在裙摆上,直冒热气,杜雅汐惊觉那热气扑入鼻后,有些异味时,钱妈妈又经抚额倒在地上。她面色一变,立刻用手绢捂鼻,正欲喊来门口丽婶,却发现她已不知去处?
糟糕,这些人竟是在手炉上做了手脚,炭在里面一发热,药性就散了出来。幸亏自己发现得早,只是吸了一口,人无大碍。但眼下这情形,她也是进退不得,钱妈妈晕倒了,丽婶不见了,很明显她再小心也还是落进了别人的圈套里。
“半夏——”唤了一声半夏,无人回应。
半夏她们几个会在暗中保护她,现在喊了却没有反应,只怕也已被人引走,或是迷晕了。
杜雅汐暗叫了一声不好,从床上抱了被子盖在钱妈妈身上,人就往门外跑。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从外上了锁,断了她的出路。
她连忙看向窗户,发现窗户也被关上了。心突突直跳,她知道,这个时候急是没有用的,只能等对方的下一步,自己装晕从中找到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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