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天上浇着雨,下头着着火,雨压火势,火苗没能窜出池子,但有源源不断的浓烟滚滚而出。浓烟被雨水一打,扩散的范围也非常有限,但朦朦胧胧间,还是罩到了王家小院儿的灶房上头。远远地看上去,就好像王家小院着火了似的。
这就是满囤所要的效果。
浓烟冒起三分钟后,后山就隐隐传来一声闷雷。这声闷雷就像一个成功的信号。满囤立即将火堆一灭,整个人迅速地冲进大雨中。
大雨磅礴,半空里并没有惊雷落下,只不过隔着重重雨幕,人们听不真切,才会把刚才的动静当成闷雷来看。
满囤自然不会听错后山传来的动静。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他向着枪声的方向狂奔而去。
后山那边,一时间雷声急如鼓点,轰隆不断。
刘红征身上披着的蓑衣已经破了个口子,雨水轻易地打湿了他的衣服。他趴在自己的隐蔽所里,把手上的□□架得稳稳当当,每三次呼吸,开一次枪,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开枪频率。
雨幕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对目标的判断全靠经验。
刘红征把枪拿得很稳,可惜,他的目标也有把枪,还比他瞄得更准。
两人已经对射了几个回合,对方的反击猛烈,而且有一发子弹就擦着他的右肩飞过,把他的蓑衣打坏了一片。
“好家伙。”
刘红征自言自语了一句,继续上膛,瞄准,继续扣响板机。
雨下得正大,二十米外树影模糊,五十米外全是水雾,刘红征守在狙击点,当他扣响板机,让第一发子弹出膛时,那道人影离他所在地大约有六百米的样子。
打第一枪时,刘红征放低了枪口,尽管人影是冲着山顶小院的方向,但距离太远,视线模糊,他自己也不能完全肯定那就是跟他动过手的人。
但接下来,突然两道爆鸣声在他附近响起。刘红征错愕之下,足足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在向他开枪还击。
这回刘长征就安心了,有枪,那么那人肯定就是来历不明的犯罪分子了。他定了定神,冲着亮过火点的地方再次射击。
立刻,还击的子弹向他的藏身处呼啸而来。其中一枚几乎打在他的脑袋上。
电光火石间,一轮对射已经完成。
刘长征一共打出四发散弹,对面的人回击了七发。
大雨增加了瞄准的难度,刘长征居高临下,占着地利与天时,但他却从来没像这次一样,头上顶着巨大的压力。他死死地盯住凹地里的一团黑影,手边放着将近三十枚散弹。
他果断放弃了攻势。
对方的枪法远在他之上。从遇袭到还击,对手在不断地给刘红征制造困难。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并不是瞄准这人不停开枪,而是要封住他的退路,让他不能退回到树林里。
一旦雨势稍停,他这边儿还有地理上的优势。
不过,从第二次开枪起,刘红征就明白,自己已经藏身的方位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
这是场好雨。
如果不是这场雨,那么刚才挨枪的就不是块破布,而是自己的脑袋。
“好家伙。”刘红征稳稳地压弹上膛。他的手边儿还有十五枚子弹,对面已经不再开枪。
雨下得正紧,好几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雨。
刘红征盯着对面的黑影,对面的人正窝在凹地里一动不动。山上冲下来的雨水形成小股细流,渐渐地冲进对方躲避子弹的低地,他要么拼死突围,要么就被雨水困在那里,束手就擒。
刘红征握紧了枪筒。一丝不安在他心底扩散,瞬息间就压过了整个山谷里的雨声。
砰嗵、砰嗵。
肠胃在不知不觉中揪到了一起。刘红征平生第一次,在自己稳占上锋的时候,出现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对手是个比他还会用枪的人,拿着比双筒枪还要顺手的铁家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风卷着雨水刮到刘红征的脸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凉意渗到了他的后颈。
一场雨的时间太长了。
拼了!
他从藏身处一跃而起,向凹地方向冲去。
黑影仍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上当了,这人已经脱身!
刘长征定在原处,他已经感觉到身后朝着他瞄准的黑洞洞的枪口。
不用说,这人已经抄到了他的身后。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轰隆巨响,地面跟着轻微震颤。
这是死亡的声音。刘红征的身子晃了两下,然后,他觉得自己再也站立不稳,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松软,地面仿佛裂开了口子,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下去。
一生的时光太短了,这场雨还没有下完。
生死之际,刘红征把心一横,拔脚向前奔逃。
隆隆声一直追着他,直到二百米外才停止。
当他回头望去时,才发现半个山坡都滑倒下来,自己之前藏身的地方已经完全被埋在了数百吨的泥沙下面。
“哈,哈哈。好家伙,差点儿把我也埋了。”刘红征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刚才的慌乱之下,他把双筒枪也跑丢了。
长吼一声,刘红征拣了根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村了。
在王家小院里,满囤正一遍遍地冲洗着自己的双手。
“我杀人了。”他木然地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
“我把石头堆倒在那贼的头上,亲眼看着他被裹在泥石流里,给埋到了林子边上。”
“我杀了人。”
“但他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