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表,对丰庆县这份申请做了记录,最后拿出大红的印戳,在申请材料的最后盖了戳,装进一份文件袋,道:“小蒙……老蒙,蒙主任,我这里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你去向局长回复的时候,麻烦再替我解释两句。”
这话已经在恳求了,章处长也不是个笨蛋,眼下形势比人强啊,自己如果不向姓蒙的服个软,今天的事情会更麻烦,悔就悔自己不该完全不给姓蒙的面子啊。
蒙主任把文件袋抓在手里,道:“这个章处长放心,毕竟你也是公事公办嘛!”说完,蒙主任转身,笑呵呵地出了办公室。
章处长的两只手就捏成拳头,姓蒙的摆明了是要落井下石,狠狠踩自己一脚啊。
杨林吉让人去沏了一壶大红袍,跟曾毅闲聊了几句,最后话题回到曾毅这次申请的检测试剂上,等听明白曾毅的来意,杨林吉就露出凝重的神色,他没想到曾毅要办的是这件事。
许盛容部长最近在整治医药企业,重点针对的就是来福医药,已经明令暂停佳通市一切医药的申请批准,但这并不是重点,曾毅跟许老关系亲密,又救过梁副部长的老父亲,就是停了佳通市所有的申请,也不可能停了曾毅的这份申请。
问题是曾毅审批的居然还是那个检测试剂,这种检测试剂目前全球范围内都没人生产过,效果如何,谁也说不准,万一出点差错,作为审批部门,自己可就要负点责任了。
杨林吉担心的是这一点!
“曾毅同志,你的这份申请局里肯定收下了,但实事求是地讲,新检测试剂要想通过怕是很难,这一点你要理解,涉及到医药大事,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杨林吉先把丑话讲在了前面。
曾毅笑了笑,道:“能够收下我们的申请,我今天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至于能不能通过,那还是要公事公办的,我不能再给杨局长添麻烦了。”
杨林吉呵呵笑了两声,曾毅并不算是卫生系统的外行,他明知这个东西很难通过,却跑来申请,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对试剂的通过是胸有成竹,这就让人奇怪了,自己作为主管部门的负责人,都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让它通过,曾毅为何如此有信心呢。
国内药品审批,旧药换个新名字容易通过,倒是真正的新药,反而很难通过,这里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行政部门的专业人才太少,外行领导内行,也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试问负责审批药品的人,却完全不懂医药,他连材料都看不懂,又怎么敢通过你的申请呢。而旧药则不同呢,配方剂量是早就确定下来的,疗效也是经过验证的,包括有什么副作用,也是一清二楚的,批这种药毫无风险,也不用担什么责任,他们当然愿意批。
在杨林吉的办公室聊了有二十多分钟,曾毅和张秘书就起身告辞,他们也不好太打搅杨林吉的工作。
出了药监局的大楼,张秘书道:“曾县长,事情已经办完了,要不跟我去见许老吧!”
曾毅只好点了点头,他回到京城,要见的人实在太多了,但既然遇到了张秘书,那就先去看望一下许老吧,顺便也去拜访一下许盛容部长,这次要不是许部长帮忙,丰庆县医改招标的事,自己是绝对无法收场的。
“你们先回去吧,晚上派个人到王府饭店接我就行了!”曾毅对刘响和高主任吩咐了一声,他已经跟杜若几人约好了,晚上在王府饭店见面。
看着曾毅上了张秘书的车离开,高主任松了口气,转而向蒙主任打听道:“蒙主任,张主任提到的许老,到底是哪一位?”
蒙主任嘿嘿一笑,道:“老高,你说卫生部有几个许部长?”
高主任表情一凛,已经猜到是谁了,心道难怪杨林吉今天会如此客气,原来这位张秘书是他大老板父亲的秘书啊。
“老高,加油干吧!你们的这位曾县长,可不是普通人啊!”蒙主任道了一句,颇有些羡慕的意思,随即伸出手,道:“我就不送你们二位了,等有空了,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握手道别的时候,蒙主任有力地摆了摆刘响的胳膊,十分亲切,曾毅身边的秘书,他可不敢小视。
到了许老的家里,许老正坐在客厅的一张沙发上看着资料,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膝盖上还披了一张毛毯,看得很是入神,手里还抓着笔和纸,不时划上两笔。
“许老,您看谁来了……”张秘书进门就向许老汇报。
许老抬头一看,就笑出声来,道:“我让小张到药监局去帮我调几份材料,结果去了许久不见回来,我还道他是迷路了呢,原来是遇到你了。快坐吧,我这里正好有个问题要咨询一下你呢!”
说着,许老把手里的那张纸往前一递,道:“你来看看,我拟的这个分量如何?”
曾毅就笑着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味中药的剂量,曾毅是内行,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道:“许老这是准备更正药典?”
许老点了点头,摘下老花镜放在一旁,感慨道:“活到老、学到老,以前我对中医药不是很懂,自从跟你认识之后,反而是开了眼界,前段时间翻出《药典》,发现我们对于中药的管理存在着很多不科学之处。我如今也没事可做,总不能整天地遛鸟养花吧,我就琢磨着看能不能再发挥点余热,改变一下中医药的若干尴尬局面。”
曾毅手里抓着那张纸,看着面前桌上厚厚的检测报告,不禁有些肃然起敬,许老一大把年纪,眼花目眩,看这些材料已经很费劲了,却为了修改药典中一些中药剂量,坐在这里逐字逐句勘验检测报告,校正每一个数据,这个工作可是非常繁琐的,很耗费精力。
目前的药典中,确实有很多不利于中医药发展的地方,比如附子、细辛,众所周知是有毒的,所以药典中明确规定,附子在一剂药方中的剂量不得超过6克,细辛则更低,不能超过3克。
而事实上,这么低的剂量,有时候是无法起到治疗效果的,就像是曾毅治疗乔老的食伤症,一味大黄就用到了90克,这在药典中也是不允许的。很多时候医生根据患者的病情开出了药方,可患者到药房却抓不出药,因为剂量超了。
从内心讲,曾毅并不认为许老适合来做这件事,毕竟许老是个外行,他怎么来定,都不可能做到最合理,这是中医自己的事情,由真正的中医来做最合适。但在目前的医药行政管理体制下,许老却是最有能力改动药典的人,真正的中医,基本是不掌握话语权的。
许老靠在沙发里,道:“前段时间,米国药物管理局批准了用三氧化二砷治疗某种癌症。而在我们的药典中,这却是明令禁止使用的大毒药,我最近翻了翻医书,发现其中有很多使用砒霜治病的医案,听说最早用砒霜注射液治疗癌症的,还是我们国内的一些乡村老中医?”
曾毅点了点头,三氧化二砷就是我们俗称的砒霜了,毒性很强,以前确实有中医用它来治疗白血病和癌症,后来这位中医被抓了起来,也就没人再敢用了,反倒是米国的一些科研机构,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而且取得了成果。
许老叹道:“不能因为一味药有毒,就把它一棍子打死,米国人的实践告诉我们,只要加强管理,毒药也是可以变成救命良药的。”
曾毅再次颔首,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非黑即白,再好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全做的都是好事,而再坏的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做一件好事。药也一样,“天生其物,必有其用”,所以古代医生才发明了各种各样的药品炮制方法,目的也就在于要让药物发挥其正面作用。
可惜的是,像许老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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