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一怔。
“大齐兵败如山倒,民心所失、军心所溃,如此一来,宇文邕就能够完成他要一统中原的大业了,你不高兴?”
从她的身上收回目光,似乎是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事情,他脸上戏谑的神色越来越浓郁,连声音都开始隐隐有了笑意:“如此可是深得你意?你觉得开心吗?我能为你做的,已经做了,你可觉得开心?”
“你在胡说什么!”
小怜在他的怀中用尽全力的挣扎了好几下,高纬有些抵挡不住她的力道不得不将马拽停。
感觉到马停了下来,小怜再也顾不上其他,身形以极为诡异的姿势扭了过去,脸正对着他略显错愕的脸庞,难以抑制怒火的怒吼道:“大齐对你来说究竟算是什么!”
“那对你来说又算是什么?”
高纬见她一副怒气冲冲又恍若比他更为理直气壮的样子,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让爆发的怒火也在这一刻爆发了,怒目圆瞪的回视着她:“我只是在战场上掉头就走你就觉得我愧对大齐了,那你要杀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若我真的死了大齐就真的无主了,岂还能等到今天我有命骑着马离开?”
小怜羞怒难堪,眉头紧紧皱着,没有言语。
“你能够狠心来置我于死地,难道我死了不比在这战场上临阵脱逃要来的更严重?”
高纬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把小怜发狠的揉进自己的怀中,像是要生生把她吞了一样:“你说大齐对我来说算什么,我只能说若非当日我早有预知,今日大齐对我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了!你都是想要把我变成亡魂的人,如今却还大义凛然的问我把大齐当成什么。呵,笑话!我才要问你,在你的眼里大齐是什么!”
小怜没想到高纬会有这样一番说辞,怔怔的看着他半天,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你先回答我,大齐你对来说是什么?”
他们的身后响起了参差不齐的马蹄声,想来是已经有人跟了上来。即便如此,高纬却仍旧觉得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丝毫不担心谈话内容会被别人发现,声音毫不收敛的继续说道:“你总表现得好像你有多么的爱国,但大齐在你的眼中其实不过是仁威在你眼中的附属品吧?你觉得他当皇帝的大齐才值得你想要去保护,而我当皇帝的大齐不就已经被你抛弃掉了吗?其实你也是个自私的人,因为皇帝是我,你觉得心中不悦,你就可以背上刺杀君主的罪名。你怕什么呢?你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如今你的良心早已不是为了大齐而有的,而是仁威死了你就觉得大齐应当与他陪葬!你把这大齐的百姓也看得如同你随意能够一脚碾死的蝼蚁一般!”说着,他似乎觉得真的太可笑了,又哈哈大笑了几声,眼睫毛上沾了些许似是因为笑意而涌出的泪水:“大齐对你来说,比我心里的大齐更不重要吧?”
小怜看着高纬满是恨意的双眼,不敢说话来为自己辩解。
人一到无话可说的时候,是因为知道这就是事实,可偏偏还是想要找借口。她知道,对高阿那肱下令派出刺客的人是她,但那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只是随意一说的,而且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这个刺客必然不会对高纬造成生命伤害,所以并没有特别担忧的情绪。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彭夫人竟然知道她的计划,甚至还从箭口下把高纬救了下来。虽然现在也不知道当初若是彭夫人没有出现高纬会不会就遇刺身亡,但现在人已经死了,确实也是因为她而死的,再说什么都是枉然。
“所以你当初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是吗?”
小怜见到穆提婆和一队人马已经快要到达他们身旁,便把身子转了回去,重新望着前方:“但是……你没有想到在宫里遭受你冷落的彭夫人竟然会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救了你,所以你才会在晋阳为她造佛寺,是因为你觉得愧疚她吗?”
“我的确为她感到惋惜。”
提起彭夫人,高纬想到了她刚进宫的时候的模样,也想到了她曾经在自己身侧侍奉的时日,眉眼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当年我们几人之间的纠葛她全然不知情,也许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嫁入皇宫。我知道你心中的恨,我也一直在告诉自己,若我是你经历了当年的事情也一定会恨我自己的,而我也相信我不假的情意是能够让你感动的。冯小怜,皇室的争斗又怎会单单因为你开始?而这些事情也断然不会因为你结束!你以为当年若是你嫁给了仁威,今天就能够完全不一样了吗?不,你看李氏,她嫁给仁威,即便如今还能够有着身份,可她过的日子并不比普通的宫婢要好。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回来却选择隐瞒身份,是因为你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是隔阂,可你心底里却是有着要与我重新开始的打算的,所以我打算一直装下去,也希望你一直装下去。可是当我看到你望着那枚阿俨年少时送给你的木质吊坠的神情时,我就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异想天开。我认了,可我想着若你一天不坦白,那我就一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刚开始我并不相信你竟然宁愿伤及自己的身子也要将腹中的胎儿除去,可是当我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你的身份时,却发现你做这些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
小怜想到那个时候模糊不清的思绪和漫及全身的痛楚,现在仍旧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你恨我竟然恨到了这种程度吗?”
好像说到了什么让自己觉得不堪又耻辱的事情,高纬抬起手搭在小怜的肩头上,用力的捏着她的肩胛骨,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痛楚皱起了眉:“即便萧许阳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你的身份还帮助你,但若是有个万一,你也不怕你性命不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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