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觉得窦昭的话很有道理。
他被父亲杖责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母亲烧着地龙的内室地砖上的时候,心如死寂,只希望一睁开眼睛,所发生的事不过是场梦罢了,父亲还是原来那个对他有些唠叨但很严厉的父亲,弟弟还是那个有点懦弱但事事对他言听计从的弟弟……那一记刻,他觉得,死,不过如此。
可他被窦昭救了。
他的乳兄陈桃因为不愿意出卖他被打死了,他的幕僚和贴身护卫被追杀……他不得不站起来,麻木地和父亲对峙……那时候,他觉得人间惨绝,不过如此。
可窦昭派去的护卫帮他及时把信送到了。
他不仅重新确定了自己的地位,而且还争取到了母亲的陪嫁,颐志堂的管辖权,就算戴着“孝顺”这顶大帽子,他也有办法和父亲一争高低了。
每当他觉得自己走到了死胡同的时候,总会柳暗花明,又有了新出路。
宋墨想到窦昭和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笑容一点点的从她眼底消散,闪过些许的伤感,些许的悲凉,些许的无奈,些许的唏嘘……但又很快的一一敛去,重新变得神采奕奕,顾盼飞扬,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孤单寂寥的漫漫长夜中,终于敌不过万水千山的疲惫,这才流露出几份掩饰不住倦意。
坚韧而又脆弱。
顿时让他心痛难忍。
她是那么的美好,生活对她,却是如此的不公平!
他突然间很想见到魏廷瑜。
“陈核,”宋墨吩咐道,“我们立刻回京都去。”
“啊!”陈核错愕,“您,不回大兴的田庄了。”
“我已经出来七、八天了,也应该回去了。”宋墨淡淡地道,“回到京都之后,你拿我的名帖去济宁侯府——我有事找济宁侯。”
陈核应“是”,不由和夏琏交换了一个目光。
世子爷原本准备在真定待三天的,这才第二天,就急着要回京都,而且在见过窦家四小姐之后……济宁侯可是窦家四小姐未来的夫婿!
夏琏忧心忡忡。
一回到颐志堂,他立刻去见了守留在家的严朝卿,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他:“……如果被国公爷发现异样,那可就不得了了!窦四小姐可是窦阁老的侄女!”
严朝卿事前并不知道宋墨会去真定见窦昭,等他知道的时候,宋墨已经出发两、三天了,他也觉得宋墨这个时候不应该和窦昭有过多的接触,免得被英国公府捉到什么把柄。现在听夏琏这么一说,更觉得事态严重了。
他沉吟道:“窦四小姐对世子爷有救命之恩,世子爷亲自登门道谢,是对窦四小姐的尊重。你也不要大惊小怪的,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若是世子爷去得太频繁,我们再提醒世子爷一声也不迟。”
夏琏心中略定,和严朝聊说了说去真定的事,就回房歇了。
严朝卿在屋里转悠了半天,去了宋墨那里。
宋墨刚刚盥洗了一番,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听着武夷禀着这几天颐志堂里发生的事。
自从武夷和松萝养好伤后,宋墨就让两人做了自己的贴身随从。
见严朝卿进来,武夷忙朝着严朝卿笑着点了点头,直到把话说完,这才上前给严朝卿行了一个礼。
宋墨请严朝卿炕上坐,笑道:“正准备等会去拜访严先生,没想到严先生先来了。”然后吩咐武夷泡壶碧螺春来,“这个季节,喝碧螺春最好。”
严朝卿笑着道谢,和宋墨面对面地坐了。
武夷上了茶,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严朝卿这才道:“这么说来,世子爷已经知道了?”
他刚才进门的时候,听了个尾音。
宋墨点头,道:“我听武夷说了……父亲给天恩请了两位翰林院的老儒在家里坐馆,亲自督促天恩功课。”
如果是往日,他回府,宋翰早就急巴巴地跑了过来,今天却直到此时也不见宋翰的身影。
严朝卿踌躇道:“那您的意思是……”
宋墨笑道:“我已经这样了,如果天恩能得到父亲的欢喜,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是……”这样下去,宋翰必定会和宋墨离心离德,若是英国公再别有用心地从中怂恿一番,只怕英国公就要上演兄弟萧墙的故事了。
“无妨。”宋墨道,“天恩今年才十岁,而父亲之所以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多多少少沾了些祖父的余荫,你不必担心。”
老英国公足智多谋,又善于揣摩上意,被皇上视为左膀右臂,这才能为刚刚出生不久的宋墨求得世袭指挥佥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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