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日,朝廷下诏,南洋大臣秦铠被任命为北疆勘界钦嗟,全权负责北疆勘界之事宜,当日,秦铠就邀请左宗棠同去拜访了一直在和俄国公使博白傅进行北方边界谈判的曾纪泽,左大学士对这次的勘界事宜自然也是十分关心,立刻应下。
一等毅勇侯府内,上一次与曾纪泽见面之时,还是在与法国进行谈判之时,今日一见,却让秦铠颇为心惊,这位年纪不过四十五岁的大清一等侯爷,竟然双颊消瘦、颧骨突起,完全没有一年多前见面时的意气风发。
“曾侯,难道身体有恙?”秦铠落座后,立刻有些担心的问道,自己此番勘定北方边境之事,还指望这位好好和俄国毛子磨嘴皮子呢,一旁的左宗棠也是颇为关心的看着这位相熟的曾家担鼎的子弟。
曾纪泽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有些蜡黄的脸上颇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只是略感风寒,将养数日即可,只是心病而已!”
“刚莫非是为的俄国边境勘定之事烦恼?”左宗棠七十多岁的人了,这精神头倒是大大好于这位毅勇侯曾纪泽,捋须微笑着问道。
曾纪泽苦笑一声“左大人,这与俄罗斯人谈土地,无异于火中取栗啊,这个博白傅徒有一副绅士模样,但是谈起这条款来,确实一日三变,昨日谈成之时,今日即刻能翻盘从来,实在是难以对付。”
“这俄国毛子绝非善类,也就曾侯你有耐心,能对付得了他们……”秦铠哈哈一笑,立刻给曾纪泽戴起来了高帽子,这不hua本钱的客套话自然是多多益善。
曾纪泽微闭双眼看了看秦铠,忽然笑道:“秦总督每回来,可都有大事发生,这法国人的例子就在眼前……不知道今天可是带来的是什么好消息?”
秦铠哈哈一笑,和左宗棠对望一眼…拿出一份奏折递给曾纪泽“曾侯,我倒是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觉得早些年订立的《瑷珲条约》…毛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曾纪泽一听此言也是精神一振,这朝堂之上从来可从来不缺明白人,但是明白人可不会做这出头之鸟。
广州府,秦铠离开后的第十天,武英殿大学士王文韶才姗姗来迟,而此时广州将军长善早就接到军机处的政令,责令他进京听勘…已经于数天前进搭乘英国轮船北上了,这随船之中,却有两个jiao小可爱的小姑娘,一个8岁、一个10岁,日后这两小女娃却在掀起了一番不小的风雨。
王文韶到了广州后,这才知道,两广总督、南洋大臣竟然也不在广州,整件事情涉及的重要人物都不约而同的避身事外…看起来却是甚有默契,来迎接的自然是两广目前最高级别文官、挂着布政使头衔的赵烈文。
“钦差大人亲自,下官代秦总督前来迎接大人!”赵烈文笑嘻嘻的行着礼。
“惠甫…十几载不见,愈发有风骨了嘛!”王文韶哈哈大笑,上来拉着赵烈文,两人早年洪杨之乱时就是旧识,不过当时作为曾侯核心幕僚的赵烈文可比在淮军李中堂手下做幕僚的王文韶风光的多,两人都是有才学之士,这才结下深厚的友谊//
赵烈文哈哈一笑,现在他只是从二品的官衔,而武英殿大学士那已经是文臣官至极品了,不过若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却一点没有失落的感觉,那个让他弃之而去的朝廷,早就不是他追求的方向,不过,对于这位早年的好友,他还是心存拉拢之心…毕竟,现在秦铠最需要的,不仅仅是巨舰大炮,在朝堂上的主导权更为难得。
“夔石兄,广州准备呆上几日,秦总督临走之时可是托我带话,一定要请当世柳体大家的您给留下墨宝的……广西即将开办一所武备学堂,就请你给提个校名啦!”两人手挽着手,赵烈文自然毫不客气大拉关系。
王文韶平生有三大爱好,书法、藏书和著书,当然,他与曾国藩所评拼命著书的俞荫甫还有差距,不过平日里自喜爱评论时事,常有新作流传于京师官场,而工笔柳体则是他自我感觉最佳的才能………………
只是,当年和赵烈文相识之时,赵大才子可是书的一手狂草,自然看不上他的工笔柳体,没想到今日相见,竟然开口向他求字,这让他心情大爽,不过这非公事,这公si之分,他自然是分的清楚的很。
“惠甫,这事你开口了,我自然不会推辞,不过先把公事办了……这人犯和供词、档案可都准备好了嘛?”
“已在广州知府衙门备好,人犯都在押!”
“噢………………那就好办了,我看两日足矣”王文韶微微一笑“此外,秦总督答应与江南制造局共同改制新式洋枪之事,中堂大人带话了,什么时候能够开始!”
“随时………………”赵烈文哈哈大笑,两个老狐狸互相都找到了各自的需求。
淮军在越北的战争中已然看到了护**先进的火器,早就琢磨着跟进而如果能获得技术力量自制的话,这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考虑到之前仿制老毛瑟的成本竟然比直接购置还要贵一倍,所以双方达成了一个小小的协议,由南洋系派出工程师,对现在江南制造局生产的步枪进行改良,这样的话,可以节约成本。
有了共同的利益,广州案的裁定自然很快就有了初步结果,对荣保等几个主犯之罪,王文韶认定应该重罚以杀一儆百,好好杀一杀这八旗军的风纪,而对于广州将军长善的处置,他自然也与赵烈文交了底,只是夺职待勘,毕竟镶红旗这一支的亲贵可都在京里活动呢。
三日后,赵烈文向王文韶赠送了秦大总督的开山之作——《海权论》,这本书虽然未曾公开流通,只是作为南洋海军指挥大学的教材之一…不过从张佩纶那边流出去的片段,王文韶这等耳目灵敏的高官早就听到过了。
而作为大清少有的重视海防的文臣,也是少有对军事教育有独到眼光的官员,王文韶就曾经兴办多北洋武备学堂、育才馆、西学水师学堂等明显有着新时代特征的教育部门…这让秦铠很自然希望也向他灌输一些海权的理论。
这海权论并非什么独门秘籍,而是一种观念,这时代已经不再是仅仅依靠陆地就能获得优势的时代,茫茫大海、铁甲巨舰,才是未来存世的基石。
为这次满族将军与汉族总督之间的政治斗争盖棺定论之后,王文韶非常有兴趣的接受了赵烈文的要求,在广州黄埔造船厂参观了正在吨船坞上铺设龙骨制作的巨大商船。
&ng轻松的搬运到船坞里,这样的震撼,忽然让王文韶有了一种呼之yu出的灵感,从二十余岁投笔从戎,进入淮军担任李中堂的幕僚,作为一个以修身、齐家、治国为最高追求〖中〗国学士型官员,国家遭受的屈辱,他这种游走于帝国顶层的官员最是清楚。
但是如何御辱于外…却让他苦寻却不得………………
结束后,王文韶忽然开口说道:“惠甫,我可听说南洋水师是威武之师…今日来了,何不带我一观!”
这倒是让赵烈文一愣,忙解释道:“水师都已经出海训练去了,没有个把月估计回不来,恐怕夔石兄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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