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种淡淡的药香在帐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彭小玉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手臂,试了试水温,便抱起魏霸的脚搁在自己的膝上,脱了袜子,放到盆中,这才抱着腿坐到魏霸对面,下巴搁在膝盖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足浴桶里冒出的热气出神。
魏霸有心思,也没有注意到彭小玉的神色有异常,他拿起案上的公文想看,可是看了两行,又觉得看不下去,甩手扔了回去。反复两三次,彭小玉突然说道:“少将军,你是在担心明天的聚会吗?”
魏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彭小玉慢悠悠的说道:“这件事整个大营都传开了,我当然知道。”
“整个大营都传开了?”魏霸吓一跳,这也太夸张了吧?
彭小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魏霸神色紧张,不由得轻笑一声:“少将军,你想得太多了。这又不是专门针对你的。”她顿了顿,又道:“当然了,少将军肯定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选。”
“比较重要?为什么这么说?”魏霸摸了摸下巴,“我觉得我很普通啊。”
“少将军也许很普通,可是,魏将军却不普通。”彭小玉将笔直的小腿往里收了收,坐得直了些,两只好看的丹凤眼闪闪发光,看得魏霸心头一颤,随即又被她那块青斑提醒了,又是一声叹息。
“将军有什么不普通的?”魏霸垂下眼皮,淡淡的说道。
“丞相到汉中之前,镇北将军是汉中最高军职,可是丞相来了之后,镇北将军的兵权将如何处理,对丞相来说就是一个要谨慎的问题。”彭小玉瞅瞅魏霸,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如果让镇北将军依然保有手中的兵权,那镇北将军府就是丞相府之外的另一个独立势力,丞相做什么事,都要事先咨询一下镇北将军府的意思,这显然不妥。可是贸然剥夺镇北将军府的军权,焉知镇北将军不会有想法?”
魏霸的眼睛微微眯起。
“丞相要北伐,要大权独揽,必须解除镇北将军的军权,将镇北将军变成丞相府的一个下属,可是考虑到镇北将军的威信和实力,他又担心引起镇北将军的反感,不能草率从事。因此,怀柔以消除镇北将军的防备心理,同时一步步试探镇北将军的底线,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魏霸看着彭小玉,心中暗自惊讶。这个小姑娘真是从小在辎重营长大的吗,她怎么能对人心揣测得这么准。老爹虽然对诸葛丞相很敬重,要是军权的确是他的立身之本,这些天一直不间断的练兵,与其说是为北伐做好准备,不如说是向别人彰显他对这些人马的控制权。而诸葛亮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当然也可以看到是对魏家父子的怀柔和拉拢。要不然,镇北将军以下犯上,挟持后将军,又大闹辎重营,哪能这么容易解决。
彭小玉注意到了魏霸的异样眼神,抿着嘴唇,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苦涩。“我母亲姓李,是广汉李氏三龙的胞妹,她是去年才累死在辎重营的。”
“广汉李氏三龙?”魏霸一头雾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他只知道颍川荀氏八龙,没听说过什么广汉李氏三龙。
“广汉郪县李氏有弟兄四人,除李汉南(李邈)狂直,不为人称道外,并有才望,并称李氏三龙。幼龙李季南早卒,二龙李伟南作上先帝汉中王书,随先帝东征,卒于永安。大龙李永南……”彭小玉沉默了片刻,吸了吸鼻子,“前年随丞相南征,卒于军中。现在只剩下一个口无遮拦的李汉南,也不知道哪天会因为他那张嘴而送命。”
“李汉南……现在在哪里?”
“就在军中,为丞相参军,前两天他还来看过我。”
“那你为什么不请他救你?”
“我不想和他有什么关联。”彭小玉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我母亲说,他和我父亲一样,虽然有才,性子却过于狂傲,将来不免死于非命。求他也许能一时脱离奴籍,可是将来却难保不会再受牵连。”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就是他告诉我的。”
魏霸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父亲……是因为说错了话,才被罪的?”
彭小玉点点头:“是的,我彭家遭此大劫,只是因为他说先帝老革荒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