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在我睡着这期间我不停地做着噩梦,醒来后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睡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卫生间去照镜子,说是跑去,其实我虚弱得连走路都困难。
前几天照镜子,每次都有“惊喜”给我,按说今天我应该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预期,但是当我看到镜中的自己时,还是被自己的样子吓得傻掉了,控制不住一拳砸碎了镜子。
满身都是破裂腐烂的皮肤,和从皮肤裂口翻出来的血肉,脸上腐烂得大块大块皮肉半挂在脸上。我现在的尊容跟生化危机中的丧尸,有什么区别?如果我这个样子走到大街上,一定会被当做怪物乱枪击毙。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留在人世间的时间已经不多,有些事我得尽快去做。
第一件事是给老家的父母写遗书,现在的我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我才发现父母亲才是我最无法割舍的,最亲近的人。我不知道该怎样告知他们,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情,我只能最后一次欺骗他们,说我得了绝症无药可治。
半年前的事故,养伤修车,花完了我几乎全部的积蓄,还好我那万恶的老板,刚给我开了这个月的工资,加上前段时间省下来的,一共不到六千块钱,我给自己留下八百,剩下的都留给家里。
第二件事,是我要亲眼确认一下小婷是否真的康复了,这件事有点困难,因为我现在的尊容,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且我现在虚弱得走几步就要歇歇,喘口气,怕是走不到小婷家,我就挂到半路了。
还好,我家里还藏着一辆,破得跟垃圾没两样的小踏板摩托,是我买GSX1300R之前,一直代步用的,买了铃木隼之后就再没碰过它,因为太破也卖不出去,试了一下居然还能用。
我就把家里的床单给撕了一条条的,把自己从头到胸口,全部包裹严实了,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穿上衣服竖起衣领,戴上头盔和墨镜,理论上别人不可能看到我那张怪兽级别的脸了,这才开着破踏板去找小婷。
到了小婷家所在的小区,我不敢真的去她家里找她,就算我没变成现在的样子,她父母也不会允许我再次接近她的。我只好把车停在小婷家楼下等着,盼望着老天降下奇迹,让小婷从我身边走过。
也许是我的运气不好吧,我究竟等了几个小时,我自己都搞不清了,而且我古怪的打扮,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甚至这小区的狗都特别喜欢对着我狂吠。对于我现在的身体而言,坐在破踏板上一连几个小时等人,是很艰难的事情,我知道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我竟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一回头,竟是小婷。想不到我就算是变成这样子,她也能认出我。
我转回头看她,我肯定她看到我的脸时绝对吓着了,她的脸一下变得毫无血色,连退了好几步,然后对我说抱歉,她认错人了。
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完全确定,小婷的身体已经彻底康复了,她还像过去那么漂亮,脸色红润,声音清脆甜美,这就够了。看到她这样,我想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我还在内心纠结,要不要跟她说,我就是小楠的时候,她父母从后边跟上来,把她带回家了,原来小婷一直被她父母严加看护着。她被带走的时候有好几次回头看我,我也一直在望着她,我知道,这次就是我们两人的绝别。
做完这两件事之后,我回去的路上买了些方便携带的饮食,准备做我计划要做的第三件事情,也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件事情,到深山里找一处风景优美,人迹罕至的地方,等待我生命最后时刻的到来。
想到我也许没可能再回来,就把家里的东西大概收了一下,装在几个大箱子里打好包,把我的房门钥匙、写给爸妈的遗书、银行卡和密码,给虎子的留言等等小零碎,还有我自己选定作为归宿之地的GPS坐标写在一张纸条上,封在一个大信封里,打电话叫来同城快递,专门嘱咐他押后3天,再把信封送出去,收件人是虎子,我最好的兄弟。
然后我把帐篷、睡袋等野营用的装备收拾好,捆在那辆破踏板摩托上。做完这一切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样,疲惫得像条死狗。
强忍着无法抗拒的疲倦,我写完这篇日志,头晕得几乎出现幻觉,感觉自己从主视角切换成了第三人称模式,我必须去好好休息一下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用这副即将死去的脆弱身体,进行明天最后的旅程,可以预期一定会充满了艰难。
我选定的最后归宿之地,是我以前徒步爬山时,偶然发现的地方,因为人迹罕至而安祥宁静,四面都是雄伟壮阔的大峡谷,满山苍翠的松柏,遍地绚烂的野花,我将会在那里,静静地等待,我的一切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