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一身正装,正一脸笑意的端坐府中大堂,接待着登门拜访的水衡都尉李广利。
“早年时常听妹妹提起江司隶,一直听说江司隶是个高雅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李广利看着江充装饰华丽的大堂,一脸笑容的说道。江充此人对衣食住行非常讲究,这也是他引起汉武帝好奇的一种手段,不过他确实很会享受,府中的布置极为奢华讲究。
一听李广利提到李夫人,江充坐直了身子,一脸遗憾的样子说道:“夫人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惋惜,每每思及夫人对充之恩惠,充无时不铭感五内.....”
说到李夫人,江充竟然微微的低下头,说着说着就一脸悲痛的样子,而且看起来不似作伪。
江充一直记得当年自己私下做主监视霍光,结果被汉武帝大发雷霆,那时候李夫人看似无心之言确实为江充解了围。江充此人虽然有些投机钻营,但并非什么忘恩负义的小人。虽然李夫人不是刻意要帮江充,甚至江充都不知道李夫人早已对他起了杀心,但自那以后江充心中便生了以死报效李夫人的心思。
一开始李夫人都不知道为何江充会突然变得刻意巴结自己,后来还没等李夫人弄明白她就一病不起了,而江充也永远失去了报效李夫人的机会。再后来江充越发得皇帝信任,而他则将这种对李夫人未尽的忠心,全部转移到了年幼的昌邑王刘髆身上。
江充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落入了眼前这个人眼中,这个看似愚笨却又野心极大的李广利!
因为李夫人的关系,江充对李家兄弟都颇为尊敬,所以即便如今江充已经权势日盛,却依旧对李广利客客气气。
李广利只是想要拉拢江充,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情愿,自然很快的便走到了一起。
“妹妹走的早,可惜了我那外甥小小年纪便孤苦无依了!如今太子当国,恐怕我那外甥也要不得不去就国了.....”李广利突然唉声叹气的说道,俨然一副心疼外甥的好舅舅模样。
“这.....陛下春秋鼎盛,想来应该会等昌邑王成年了再就国吧?”江充不知李广利是何意,不过他对刘髆是真的关爱有加,平心而论他也不希望刘髆这么小便去就国。
“司隶.....属下有事求见!”就在江充和李广利交谈之时,江充府中从事匆匆出现在门外说道。
“进来吧!”江充没有避讳李广利,直接将自己下属叫了进来。
从事见到屋内还有外人,目光有些犹豫的看向江充,拿不准是不是该说。
“有什么事说吧,李都尉不是外人。”江充确实没有将李广利当做外人,让自己属下不必避讳。
“太子门客擅用驰道招摇过市,已经被府中兵卒缉拿,此事兹事体大,属下特来禀报司隶。”从事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子门客触犯了律法,司隶校尉府的人将之缉拿也是职责所在,只不过那毕竟是太子的人,这件事怎么处理还要江充自己来拿主意。
司隶校尉负监察缉拿之责,江充也一直克己奉公,向西汉那些酷吏前辈们学习,严格执法不向权贵低头,而这种作风几乎伴随了汉武整个时期。所以即便是太子门客,司隶校尉的人也敢当场羁押。
“你们做的对,就算太子来了咱们也占着理。此事我自会处理,下去吧!”江充点头对着从事说道,言语之中对自己这些下属颇为赞赏。
一直微闭着双眼的李广利,在听到太子门客被司隶校尉部属羁押时,他那双本就不算大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待从事退了出去,李广利一脸关切的对江充说道:“司隶这么做可是得罪了太子殿下.....日后殿下登基只怕会对司隶不利啊!”
“无妨,我江充是大汉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即便是太子有过错,我也不会徇私枉法。”江充摆摆手说道,这话说的确实大义凛然。
“哦?司隶有此赤胆忠心,想必陛下也是能够明白的。今日来找司隶却是有件私事想要劳烦司隶。”李广利站起身来,终于道明了来意。
江充也礼貌的起身,不以为意的说道:“李兄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自然全力相助。”
“倒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有个叫朱安世的死囚吗?我早年曾受过他家人的恩惠,如今我也是受人之托,在朱安世临死前带去几句他家人的话。不知司隶能否行个方便?”李广利有些尴尬的说道。
江充闻言微微思量了一下,而后很随意的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这便安排人带李兄过去。”
朱安世是钦定的死刑犯,眼看离问斩也没几日了。江充觉得李广利说的也很正常,如果只是见一个死囚,其实也不算什么事,这种小事他便爽快的答应了。
“那么多谢司隶了!改日请司隶来我府上一聚,小弟必将扫榻相迎,恭候司隶大驾。”李广利高兴的说道,同时对江充躬身施礼。
“定会来叨扰李兄!”江充客气的回礼说道,而后亲自安排李广利前往死牢的事情。
江充算不上酷吏,虽然他获得权势后也一直做着酷吏的事情,但却没有什么利国利民的举动。他更算不上奸臣,因为他并无徇私舞弊的行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站在汉武帝赋予给他的权利框架之中。说到底江充最多算是个弄臣,没有太大的能力,却能忠实的执行汉武帝的命令,并且巧用心思的迎合汉武帝。
直到此时,江充还不知道,有一只无形的阴谋之手已经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引以为傲的司隶校尉之权,不过是变成了某些野心之人手中的工具。
这是一盘满是阴谋的巨大棋局,而江充只是这棋盘上落下的第一颗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