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的秋雨忽然闪开,卷起的狂风紧随其后,那刀的到来似乎根本不需要速度,只有轰然作响,那刀就已经砍到了长枪上面,极静和极速之间没有间断,黑袍人提枪碰开长刀,刀随着枪的方向已经向下竖劈,黑袍人右脚借力,向右滑去,枪尖磕开长刀直值柏云考面门。
长刀回首,像蛇一样缠着长枪,两人已经靠的很近,黑袍人已经握住了枪的正中央。
那么一瞬间,刀已经突破了短身之下长枪的防御,然而下一刻,长刀不得不回守,长枪的中央被握住后无异于两把短棍,如果他不撤回长刀,在他的刀砍到对方的脸之前,他的整个喉咙都暴露在对手的武器面前。
柏云考脚下微湿的泥土突然炸开,他借着这巨大的力量后退。
然后又是极速的突击,拥有足够距离的黑袍人重新单手持枪,他划了半个圆弧从上方往下扫下,柏云考的长刀则从侧面横斩过去,枪身被长刀劈到一旁,黑袍人却借着长刀的力后荡收回长枪,仅仅是瞬间,他反手握住枪尾,长枪在他的手中换了方向,整个枪身在他的手中划过,长枪来到他身前之前,他已经反手将长枪当作铁棍挥了出去。但是柏云考已经靠近了他,他这样才看清黑袍人的脸。
他手微微一抖,撤了脚步。
“我不是你的对手。”他低声道。
兵器相交的瞬间,他看到黑袍人的脸,那眼神让他知道,这场对决对于他不过是一个过场的游戏而已。
黑袍人也赞同:“我与柏家长青家主交手,柏家的双手持刀之术是极强的武技,但是说到底也只是近身的杀招,最终也只是比拼力气的招式。”
“柏家的绝技并不只是刀法”,柏云考往后走了两步,回到他之前的位置,他单手持刀,反手从地上拔起一把长剑,按照古玄阵势摆在一起的长剑依次颤抖起来,像是在唱鼓舞的战歌,“我的权势不足以让我有机会遇到能让我使出这武技的对手,今天遇到您,是我的荣幸。”
“左右刀剑之术,我之前遇到长青家主的时候,有幸见识这样的武技,我当时想着,这样绝世的武技应当有更威武的名字才是。”黑袍人双脚错开,微微躬身持枪,身体绷紧,隐藏在黑袍下的身子瞬间便充满无穷的力量。
柏云考没有动,低垂的剑尖变换着惨白色的光晕。
长剑在夜色中咆哮起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到这样雄奇的气势竟然是来自一把单薄的长剑。
“喝!”柏云考吐气开声,他屈膝刺出长剑,右手的刀已经划了半圆来到黑袍人面前,他刺剑的速度快的像闪电,挥刀的力度又似乎足以劈开高山。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刀剑都比长枪拥有无穷的优势,在这样的距离下,长枪只不过是沉重的铁棍罢了。
但是黑袍人更快!
一切从开始到结束只过去了一瞬间,没人可以看清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枪锋上暗褐色的光芒忽地跳跃起来,沉重的巨人开始舞蹈。长枪横贯扫去剑击的力量,借着反弹的力量又崩开锋利的刀锋。
枪尖安静的停留在柏云考的眼前,距离他的眉心不过一抬手的距离。柏云考甚至可以闻到那枪尖上铁锈的气息。
“我输了。”他说的很坦然,耸耸肩,表情却又几分遗憾。
“可惜没有带酒过来。”
“我不喝酒。”黑袍人说道。
柏云考一愣,笑道:“我原以为天下豪杰,都是善饮之人。”
“可能是吧”,黑袍人收回长枪,淡淡说道:“喝酒的事可能是这样,天下间的事情却不能都这么想,狮子相搏,遭殃的虽然是胆怯的兔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提刀杀人的时候,少不得也要想一想。”
柏云考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去,“有时是明知是错却不得不去做吧。”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王幼然小手紧紧拽着身旁高大黑袍人的袍摆,小跑着跟着他的脚步。他几次想开口说话,扬起头又怯怯的无声了。
“想说什么?”黑袍人问道。
“白先生,”王幼然磕磕碰碰跟着黑袍人的脚步,“您说您是我父亲的好友?”
“是。”白姓的黑袍人回道。
“哦。”
“我叫白华,以后叫我白叔就行。”
“哦。”
黑袍人低头看了一眼孩子,有些奇怪于他的沉默。
“没什么别的想问的了吗?”
“那……我们去哪呢?”王幼然抬起头来问。
“大概是海边吧。”黑袍人放慢速度,牵起孩子的手,脑中忽然闪过那潮湿的海风和涨潮的涛声。
“是叔叔的家吧?”孩子问道。
“算是吧。”
黑袍人突然觉察到孩子的悲伤来,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他以为这只是一个不舍得离开父亲的小孩子,但是在他低头看王幼然的一瞬间,却突然从他仰起的脸上看到了黯然,“你怎么知道的?”
王幼然重新低下头去,小跑着跟着他的脚步,声音低低的,有那么一瞬间,黑袍人也突然有些感慨起来。
“因为叔叔刚刚在笑啊,所以我猜,那应该是叔叔的家吧。”
黑袍人停下来,蹲下身子示意王幼然爬到他背上,等到两人重新出发,他轻声说道:“以后也是你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