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他,斩断这支骑兵的气势……』
抬手摸着下颌处的胡渣,吴起若有所思。
没过一盏茶工夫,两万蔡溪县楚国正军构筑的防线,就被羯角骑兵的万夫长赫查哈契给凿穿了。
在凿穿了楚军的防线后,赫查哈契忽然看到,在前方不远处,那支旗号为「东瓯」的楚军,居然没有放弃对昌邑城的进攻,而是将兵力一分为二,一半用于攻城,一半用于巩固阵地,仿佛是已准备好承受他的突袭。
『嘿!』
赫查哈契舔了舔嘴唇。
他心下暗暗想道:这支叫做东瓯的楚军,是进攻昌邑县南城墙的主力,不如连带着这支楚军一起击溃好了。
想到这里,他放弃掉头继续掩杀蔡溪楚军,率领着跟随他一路突杀而来的骑兵,直直地朝着东瓯军杀来。
看到这一幕,越国将领吴起愣了愣,心中有些啼笑皆非。
要知道,吴起方才还在考虑,该如何引诱这支孤军深入的异族骑兵,没想到,还没等他有所举动,对方就直直地朝着他东瓯军杀了过来。
『是相当耿直的……莽夫啊。』
吴起轻笑一声,忽然下令道:“诱他进来。”
听闻此言,他身边有一名将领点点头,紧步跑到了构筑防线的东瓯军士卒附近,低声对那一带的指挥将官说了几句。
片刻之际,就见东瓯军的前排士卒中,出现了一些骚动,前排的东瓯军士卒仿佛是畏惧迎面而来的这支羯角骑兵,竟表现出隐隐向两旁退让的举动,以至于原本紧密的防线,露出了一丝缝隙。
『啊哈!』
羯角军万夫长赫查哈契见此大喜,当即就改变冲锋的方向,朝着那处缝隙冲了过去。
要知道方才蔡溪县的楚国正军,就是因为最前方的士卒出现骚动不安,露出了破绽,这才被赫查哈契率军凿穿,而如今,这支东瓯楚军,似乎比那支楚军还要不堪。
心中大喜着,赫查哈契毫不犹豫地率队杀入了东瓯军的腹地。
而就在这时,就见越国大将吴起抬手厉声喝道:“放箭,截断他身后骑兵!”
一声令下,被部署在东瓯军前排步兵身后的弓弩兵们,立刻就朝着赫查哈契身后的骑兵展开了一波齐射。
虽说东瓯军弓弩兵手中的兵器,威力其实并不强劲,但问题是羯角骑兵也是一支轻骑兵,并没有太厚的甲胄护身,再加上措不及防,以至于仅仅只有两百余羯角骑兵跟随着万夫长赫查哈契杀入东瓯军的腹地,其余后续的羯角骑兵,皆因为下意识地避让箭矢,而错过了突入敌军防线的机会——而东瓯军的前线步兵们,则趁此机会,立刻关‘门’,将他们此前故意露出来的那一丝缝隙给合上了。
“不好!”
赫查哈契麾下一名被挡在东瓯军阵型外的千夫长,见此大惊失色。
别看羯族蛮悍,事实上他们并不傻,一见眼前这支楚军关上了‘门’,哪里还会想不到他们是中了敌军的诡计?
于是,这名千夫长立刻率队突击前方的东瓯军防线。
此时就能看出,东瓯军士卒的战斗素养,远非蔡溪县楚国正军可比,面对着羯族骑兵最原始、最蛮狠的突击,硬是用盾牌死死挡住,纵使他们手中那包裹着牛皮的木盾被愤怒的羯角骑兵奋力劈碎,这些越国的士卒亦不后退,宁可选择用手中的兵器与敌方同归于尽,也不会因为惜命向后逃跑,影响到身后的同泽。
而此时,羯角骑兵万夫长赫查哈契已杀到了东瓯军的腹地,杀着杀着,他就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因为眼前这些楚军士卒,他们并没有因为己方的防线被突破而溃散,相反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杀之不尽。
『怎么回事?后面的战士没有跟上?』
赫查哈契扭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身后仅仅只跟着百余骑,其余的战士,居然被挡在了这支楚军的防线外。
就在他分神之际,就见有几名东瓯军士卒俯下身,挥刀砍断了赫查哈契胯下战马的前蹄。
『什么?!』
赫查哈契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被战马掀倒在地。
“杀了他!”
一名东瓯军将领厉声吼道。
听闻此言,四周的东瓯军士卒如潮水般涌向赫查哈契。
“滚开!”
赫查哈契立刻翻身而起,用手中的战刀劈死几名冲上前来敌军士卒,龇着牙,凶相毕露,仿佛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好几回,当他对楚国的士卒露出这等凶相时,那些楚国的士卒大多都会被他吓得胆战心惊,可是这次,这些‘楚军’士卒却对他的凶相视若无睹。
不,这些楚军士卒的脸孔,亦是极为狰狞,就仿佛山中的猛兽。
至少此刻的赫查哈契,就感觉自己仿佛陷身在一群饿狼的包围之中。
“滚!”
“滚!”
“滚开!”
挥舞着手中的战刀,赫查哈契当即就劈死几名东瓯军士卒,但是下一息,他就被一名东瓯军士卒的长枪戳中了右胸,且后者亦龇着牙,满脸狰狞地双手紧握长枪,仍奋力地希望将长枪戳地更深。
“啊——!!”
赫查哈契痛得大吼一声,左手一把握住枪身,愣是那杆长枪纹丝不动,随即,只见他狠狠挥刀,顿时就将长枪劈断,连带着那名东瓯军士卒的胸膛,亦被他劈开,鲜血溅地他满脸都是。
然而此时,身背后却又有一杆长枪,戳进了他的后背,洞穿了他的胸膛。
看着胸前那那闪亮的枪尖,赫查哈契愣了愣,旋即,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只见他一把抓住枪尖,憋住气息用力一扭身体,竟硬生生将长枪折断。
旋即,就见他一把握住戳向他的一杆长枪,使出蛮力,竟将那名东瓯军士卒连人带枪抡起,甩地老远,撞到了好几名东瓯军士卒。
似他这般勇悍的表现,就连越国大将吴起都为之动容,心下暗暗称赞。
但遗憾的是,就算赫查哈契再是悍勇,在无数东瓯军士卒的合攻下,最终亦难免落得个战死沙场的宿命。
连带着跟随他攻入东瓯军腹地的那百余名羯角骑兵,皆战死阵中。
片刻后,当东瓯军士卒用枪尖挑着赫查哈契的首级悬示于阵线前方时,诸羯角骑兵大惊失色,气势大跌。
尽管昌邑城的南郊此时仍有近万羯角骑兵,仍具备有强大的实力,但正如吴起所判断的那样,那名悍勇的万夫长赫查哈契被杀后,这些羯角骑兵的士气就难免一落千丈了。
而与此同时,川雒督护博西勒,正带着其余几名万夫长,率领大部分的骑兵袭向昌邑城的东城,因为那里有楚国的主力,以及楚军的本阵。
“哈格尔,你带人支援昌邑。”
在赶到城东战场时,博西勒对麾下的万夫长哈格尔下令道,令其率领骑兵突袭正在攻城的楚军,即那支打着「昭关」旗号的军队,而他自己,则率领一半兵力袭击楚军的本阵。
“是!”
万夫长哈格尔领命,率领着骑兵袭向昭关楚军。
此时,昭关楚军的主将项娈正伫马立于第一线,见左侧忽然杀过来一支骑兵,不禁皱了皱眉。
『吴起搞什么鬼?……等会,莫非这支异族骑兵是绕过南郊过来的么?』
作为越将吴起的老对手,项娈可不认为东瓯军会如此简单就被一支异族骑兵击溃。
倘若越将吴起以及其麾下的东瓯军就只有这种程度,楚国当初何必付出大代价招揽越国?
远远看到羯角骑兵万夫长哈格尔率领骑兵杀向这边,项娈沉声喝道:“左翼,全员向南,组成兵阵,抵挡敌骑。”
说着,他驾驭着战马,缓缓向着左翼靠近。
“防守!”
随着一名昭关楚军的将领一声大吼,左翼的昭关楚军立刻举起盾牌,构筑成一道防线。
就跟轻敌的赫查哈契一样,哈格尔亦将眼前这支楚军,与他印象中‘可随意屠杀’的楚国军队混淆了,以至于毫无顾忌地就冲了过来。
直到这些羯角骑兵一头撞在昭关楚军士卒的防线上,撞得人仰马翻时,万夫长哈格尔这才意识到这支楚军的不同之处:以往他们遇到的楚国军队,只需轻轻的一轮突击,就立马四分五裂,可是这支楚军,正面承受了他们羯角骑兵的冲击,有许多士卒被直接撞死在原地,可即便如此,这支楚军却没有退后半步,依旧牢牢地守着阵地。
『怎么回事?楚军不是一向羸弱的么?』
哈格尔大为不解。
就在他困惑之际,侧面忽然杀来一支楚国的骑兵,人数极少,大概就只有数百人左右,直直朝着哈格尔杀来。
见此,哈格尔顿时心领神会:看来是奔着我来的。
心中一阵亢奋,因为他发现,那数百骑兵为首,似乎还是楚国的一员大将。
一想到建立功勋就在今日,哈格尔心中大为振奋,挥舞着战刀就冲了上前。
眨眼间,两匹战马擦肩而过。
旋即,就见那名楚国将领勒住了缰绳,伫马在原地,甩了甩手中染血的长刀,仰头看了一眼昌邑城方向。
“攻城的进展,比预料的缓慢呢……别的不说,若是被吴起那厮率先攻破了城池,这可不妙。”
这位名为项娈的楚国猛将,喃喃自语着。
在他身后,羯角骑兵万夫长哈格尔噗通一声倒在摔落在地。
从始至终,项娈都不曾用正眼瞧哈格尔一眼,就仿佛对方只是无名小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