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中年官员交涉着什么。
和珅一边侧耳细听,一边打量那中年官员,见他胸前绣着七品鸂鶒(xichi)补服,方头大耳,面白无须,眉心一颗殷红的痦子血珠子一般总有黄豆粒大小,正自皮笑肉不笑的冲卿靖说道:“夫人莫要急躁,奴才也没说不让您过去,只是主子飞马传书,要奴才务必阻你片刻。我若真的将您放过去,别人不得说我忘恩负义么,你千万体谅体谅奴才,就再等上会儿吧!”
卿靖眉头一皱,面上露出一分急躁,回头往大路上张望了一番,转回头时却瞥眼看到了善宝,面上就是一喜,推开那七品官员,绕过马车隔着兵丁冲和珅蹲身万福,娇俏的说道:“人常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妾身真是有福,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界儿都能碰上大爷,这厢有礼了!”
“不要脸的浪蹄子!”春梅小声的咕哝了一句,却见和珅含着笑冲卿靖拱手道:“知道仓央嘉措吗——‘前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和你遇见。’上次一别,至今已是一月出头,总寻思着抽空去看你,一直忙碌,想不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你。还将‘久旱逢甘霖’都比了出来,莫非遇到了麻烦不成?”
福康安冷哼一声,小声嘟囔:“吊书袋子,贼心眼子,老子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小子是个处处留情的**子呢?”
福康安说的声音不大,卿靖没有听到,却瞒不过春梅的耳目,闻言扑哧一笑,见善宝瞪过来,连忙捂嘴,偷偷往后边撤了一小步。
就听卿靖魅惑的声音道:“大爷不问,妾身也不敢说,既然问到了,也不瞒大爷,这不今年的买卖难做么,妾身便寻思着回老家买块地放佃收租子得了,省的在京城这大染缸里泡着费心费神,不想到了这里,却被这位官爷带兵阻住了……”
说到这里卿靖住口不往下说,和珅也不往下问,心中猜测着对方话中真假,同时拿眼去瞧那中年官员。
官员乃是本地知县,也是旗人,叫塔桑,原是正蓝旗下西安将军松阿里门下奴才,乾隆二十五年,本主松阿里任期收受属员馈赠巨额金钱案事发,革职论绞(见《清高宗实录》),便转投了高恒门下,这两年随着高恒地位的擢升,他也由一个九品的典仪,水涨船高,坐到了如今正七品的知县之位。
他是外官,很少入京,虽不认识和珅,却懂察言观色之道,见和珅年龄不大,又男生女相,却仪表不凡,眼神扫过来,居然有着淡淡威压,再看和珅身旁富康安,更是仪表堂堂,浑身上下透着股子尊贵,非是装扮便可装的出来,不由暗自吃惊,深呼吸一口,缓缓向和珅走去,及至近前,并不自降身份,只抱拳为礼道一声请了,恭敬问道:
“在下是内大臣高恒国舅爷门下奴才塔桑,忝为本地知县。您二位爷台瞧着面生的紧,不知是京中哪位……?”他实在是不敢猜和珅与福康安的身份,只迟疑着,却不往下说了。
“原来是塔桑大尹(知县的别称),幸会幸会,”和珅抱拳一礼,却不自爆身份,而是一指卿靖道:“既是国舅门下,我与孟蟾相熟,倒也不是外人,这位是一元茶馆的老板娘,与我和你家四爷都是素识。适才你们的话我也听了,却不知你口中的主子是……?”
塔桑暗暗叫苦,却不得不答,迟疑少顷道:“既然是我家四爷的好友,不敢瞒您,我的原主乃是西安将军,这位夫人是少爷明媒正娶的太太,如今不告而别,少爷飞鸽传书要我阻拦,我……”
“呸,”卿靖打断塔桑恨恨道:“亏你还认我做你的少夫人,当年你家少爷将我休出家门的时候莫非你都不记得了?我也就是心软,见你那狗屁少主子落魄,寻思着毕竟夫妻一场,将其收留,不想他居然……我告诉你,以后休要再提什么少主夫人,我早已与他恩断义绝。”
“夫人这是哪里话,当年家里沦落,少爷不忍夫人跟着受苦,这才忍痛割爱,这不如今又好过了么。现在高国舅看中少爷的人品才情,不是要提拔他嘛,凭着少爷的本事,再得国舅爷照应,周旋个三年五载,恢复老爷当年风光还不简单?都说百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人何必如此绝情呢?”塔桑苦苦相劝,面上满是诚恳之色。
“放你娘的狗臭屁!”卿靖俏脸煞白,风度尽失,破口大骂,正自僵持,便听大路上蹄声滚滚,风雪中,五骑快马如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