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问道。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姐姐驾鹤西游,也快二十年了吧?这些年,我从一个小小的侍卫,到现在位极人臣,主子爷对咱们富察氏也算不薄了。盛极而衰,这是自然规律,只是,我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啊……”
“老爷,”棠儿一惊,自床上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你这话,妾身听着瘆的慌……坊间的传言,莫非是真的?”
自从乾隆决定用杨应琚为云贵总督起,坊间便有小道消息,说什么“傅恒得罪了万岁爷,失宠了,”“傅恒跟后宫某某有说不清的关系,万岁本来要抄富察家的,只是傅恒为相多年,根深蒂固,现在要徐徐图之,”等等等等,甚或有比这更不堪的猜测。
这些傅恒虽未亲耳听说,自然有人传到他的耳朵。起初不过是会然一笑而已,毕竟自从发迹伊始,他便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做事谨小慎微,待人谦逊有礼,从不肯摆国舅爷军机大臣的架子,就算对待政敌,也是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多过于强硬态度。对待上边更不必提,忠心耿耿,勤劳王事,乾隆没理由疏远他。
可是今天的事情,让他有些摸不准乾隆的心思了——他明知道高氏与富察氏乃是死对头,也知道和珅福康安此次南行的目的,为什么偏偏还要将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送给高家呢?
也是穷极无策,又见棠儿担忧,他便将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给棠儿听,说罢见棠儿面露沉思之色,不禁问道:“你说说,主子爷这不是诚心给我上眼药吗?本来高晋庄有恭就是他们高系人马,段成功更是个地头蛇般的人物,现在再把高杞派过去,和珅跟福康安这钦差还怎么做事?”
“老爷,你也别抱怨了,”棠儿的神色已经舒展了开来,淡淡的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他俩都还年轻,受点挫折是好事,保不齐万岁爷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至于你所担忧的,妾身觉得好像有些杞人忧天了。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么个人事安排,就值当你如此忧心忡忡?最近万岁爷带你如何?”
“一如既往,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傅恒下意识的答道。
“那不就得了,即没有特别的亲近,又未明显的疏远,一切如旧嘛!事出反常才是妖呢。” 棠儿微微一笑,如同鲜花怒放。
傅恒看着棠儿笑颜如花,一琢磨还真是那么回事,心中一晒,顿时轻松了下来,呵呵笑道:“看来我这是关心则乱了……对了,听老王头说和珅来信了,写的啥?”
“不说我都忘了,”棠儿一怔,匆忙起身下床,从躺椅边儿上翻出一封信来递给傅恒,“内里夹着,指名让你看的。”
“哦,”傅恒将信封接过来,并未马上打开看,而是扫了一眼地上写满小字儿的纸张,疑惑的问道:“这是……?”然后不等棠儿回答,面露喜色,猜测着道:“莫非是芹圃先生……?”
“老爷就是聪明!”棠儿冲傅恒竖了竖大拇指,微微一笑,如同小姑娘一般,接着又道:“不过,这些可不都是芹圃先生写的稿子,倒有大部分是善宝写的,也是一本书,名字叫做《神雕侠侣》,老爷来的时候,妾身正看的有趣呢。”
“哦?他还有如此才情?他才十六岁吧?”傅恒知道棠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乃是数得着的才女,也明白小说跟做时文不同,没有丰富的阅历,根本写不好小说,是以见棠儿表情不似作伪,不禁对那《神雕侠侣》产生了一丝兴趣。
“是啊,我也奇怪呢,看他行文叙事,笔锋老到,不像十六岁的孩子,倒像个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中年人……有空你也看看。”
“嗯,”傅恒点了点头,打开信看去,正是和珅那一笔端正隽永的小楷,会然一笑,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发现果然是说的江宁之事,看到后边,说的却是当时的情况,以及和珅的处理对策,不禁放慢了速度,边看边琢磨。及至看完,不禁目露精光,抚掌大笑道:“好棠儿,你收的好义子,比起看人的眼光,为夫不如你多矣!”
“那是自然,不看看我是谁的媳妇儿么!”棠儿也没问心中的内容,一副自信满满,理所应当的样子。
傅恒也很开心,放下信边穿衣服边道:“一会儿着人将芹圃的稿子抄一份儿给和亲王送过去,他问过好几次了的……”
“你这是……?”
“我去延清府上走一遭……”傅恒说着,已经穿好了衣服,将信揣到自己怀里,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晚饭别等我了!”
“你不回来吃了?正好,这儿还有一封善宝写给他额娘的信,我也去他家走一趟,今晚便不回来了!”
自从认下和珅为义子之后,两家走的越来越近,尤其是和珅与福康安去了江南之后,棠儿经常去和珅府上过夜。傅恒知道自己在那方面的短处,心说漫漫长夜有人陪着棠儿也不错,便也由她去,从来不管。是以闻听此言不以为异,点头“嗯”了一声道:“前头杨瑞(台湾镇总兵)送过来的福橘给他家送两筐去,这季节,这东西还算个稀罕物儿!”
“还用老爷吩咐?你什么时候操心起这种事了?快走你的吧!”棠儿娇笑着推傅恒。傅恒一笑,拧身出了门,却未发现,在棠儿的眸子深处隐藏着的一丝淡淡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