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死,知道么?”
“知道知道,那段成功的仙人膏都是从咱们岛上买的,岛上人都知道……”
“你果然识趣,”和珅打断李二,摆了摆手,命人将他押了下去。
“大人别觉得这人胆子小,听宋三说他是被牛武带着人从菜市口救下来的,他本是农户出身,那年闹灾出去逃荒,回来后发现土地被村里的地主霸占了,上门去讨,地主不给不说,还把他打了一顿。她老娘是个烈性人,气不过,跑到地主门口寻了短见。官司打到县衙门,县太爷吃了地主的银子,判了他个咆哮公堂,枷号三日。俗话说的好,兔子急了也咬人,李二回家葬了老娘,趁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把火点了地主家的粮仓……”端木凯对大伙儿说道,说着叹了口气:“官逼民反,老百姓但凡能有口饱饭吃,谁又肯……”
端木兄弟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久经世情,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官身,吃穿用度皆不发愁,却仍旧怀有一颗赤子之心。不过毕竟四周人太多,有些话他不好明说,只肯点一半,剩下的唯有叹息而已。
“是啊,”庄有恭也叹息一声,“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官员,今儿个认同年,明儿个寻亲家,整日里脑子里想的不是如何为黎庶谋福利,而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上下一气,蝇营狗苟,编着方儿刮地皮,逛窑子,玩儿女人。霸占别人土地乃是重罪,若无那县太爷撑腰,那地主敢干?”说到这里他眼中精光暴闪,提高声音道:“要不说还是万岁爷有眼力呢,将两位大人派了下来,一举抓了二百多官员,难得的是……”他想说那些写折辨之类的善后事宜,不过这话题毕竟敏感,便只略过,微叹一声继续道:“只是,这样毕竟不是常法,我在下边待的久,见的多,两位大人估计根本无法想象底下那帮子官员办出来的龌龊事,就比如赈灾吧,冒赈的历来都有,咱们也无须忌讳,现在呢,去年我刚到江苏,正赶上松江府受了海潮,灾情并不严重,地方官员却合伙报了个大灾,领了赈灾的库粮,实到百姓手里的只有三四成,被我查出一大串。这又如何呢?海关,河运,漕运,盐务,刑名,连打仗的将军,银子过一手蹭一层皮,比剪子还锋利。这样的贪婪,怎不让人惊心?”
和珅仔细品味着庄有恭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猜不透他一下说这么多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光听表面上的意思,心里也是沉重万分,无暇细想内里,沉吟着道:“老大人心系黎民,实乃百姓之福,大清之福。‘月晕而风,础润而雨’‘察一叶落而知秋之将至,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见微知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这样做官,老百姓没个不说好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深深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话锋一转道:“只是这样还不够,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当今主子爷身居九重,心念草菜,乃是千古难遇之圣君,此乃至明也!另外,万岁屡次减赋,天下并无苛政。加之帝侧并无奸佞小人,而是多有傅中堂刘中堂这样的正人君子,所以大乱子暂时还不会出现。”
一口气说这么多,和珅心里有些对现在的自己鄙视——此刻的大清,明明已是日暮西山之时,隐忧重重,自己居然能憋出这么多好处来,也算无耻至极。
苦笑一声,只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遂沉声继续说道:“其实说白了吧,现在这情况,就是安逸的日子太久了。我曾跟明瑞大人聊过,他说‘打仗时的兵好带,练兵苦一点,兵也好带,就怕屯兵。’其实就是养着没事干,聚赌的,逛窑子的,爬墙头听墙跟儿的,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的,都出在这时候。这道理拿到吏治之上也说的通。你想啊,这些个当官儿的,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长官约束甚至比不得行伍。想让他们不混账,简直比登天都难。这些日子看的多了,没事我就琢磨,觉得除了制度上要严,还得给他们多找事做。一条条的给他们砸的瓷实,塞的满满当当,办坏了差事,不但要摘顶子,还要追究刑责,斩立决,腰斩,狠狠杀一批,得让这些人心里头有个‘怕’字,让他们觉得脑瓜顶上时时悬着一把利剑。”
“说的好!”庄有恭咀嚼着和珅的话,看他的目光中充满异样的神采,夸赞一句道:“这些话应该写到折子上呈交主上的,老夫不才,可是要写在秘折里了。”说着一顿,目光望向黑洞洞的南边,悠然道:“南边要打起来了,到时候军需粮草,乱七八糟的一乱,人人有事做,情形怕要好些,和大人选择此刻打海匪,恐怕不是时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