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知县气得登时脸孔紫胀如猪肝。他有何身份?那秦公许还能拐了九曲十八弯与唐府几辈子朝上的远亲认个宗,他是祖上几辈子都不曾与唐府有牵连的。浑不过仰仗了这一镇之长的名头。此时被夏霜浓一问,半句话说不出来,直哽在那儿不上不下,一口气憋在胸口。
霜浓放开苏蕙茹,转而看他,两步走到他面前,更是心平气和,言语温和有度:“喔,倘若没有身份也是无关的,您还有立场。只是,我不晓得这一镇之长的位置,是不是合适过问我们的家事。”
“家事?唐府不比寻常百姓!街头巷尾的乞丐花子就是不知所谓!”
“好!这句话总算是说出来了!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夏霜浓稚嫩的面孔倏然一沉,倒生出比苏蕙茹方才还叫人敬畏三分不知缘故的威仪来。她眼锋往周遭扫了一圈,多是躲在背后徒长声势,好谋得一分一厘好处的帮手,逞凶斗狠还比不得他们口中那“街头巷尾的花子乞丐”。心中冷笑,她脸上镇定若常。
她直盯住开口说话的那人,一脸胡子拉渣,见她望过去,仗着自己体型庞大,挺直了胸,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来的的这些人倒是奸、狠、刁、钻都齐全了。夏霜浓保持着半分浅笑,眼睛直直望到那人眼睛里,逼得他禁不住缩了眼皮。
“当朝太祖皇帝登上宝座前混迹街市,当过乞丐,做过和尚,他自认为人生历练,有彼才有此。从未隐瞒,赢得天下拥戴。太宗皇帝御驾亲征西南边陲,中了敌军埋伏,三天三夜流浪至营中,带回一路见闻,反败为胜。便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亦喜好微服于街头巷尾,体察民情。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虽比不得圣主,然我自问进门以来无一分差错,未行一步错路,三少病情如何,不消大姐说,我是因何进的门,便可见得清清楚楚!难不成我当今圣上惜臣民之命如宝,以女子亦当倚重三分,众位却倒行逆施,违负圣恩,欲将我逐出唐门逼死街头才觉理所应当?”
“雷知县口口声声储良镇的名誉为重,岂不知名誉之由,非墨守成规,将人都往死了逼,而是顺应民心,要叫人活才来的名誉?我知众人担心,着急,爱屋及乌才惹得这样急匆匆过来,想要防患于未然。然则我既是进了门,要出去必要有唐家的休书,否则,我不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去,更是决意要与大姐一起守着唐家的。众位若是仍旧立意心决,我瞧着只有两条路好走,第一,三少死而复活写了休书,将我逐出门去,第二,各位之中不乏勇武英雄,且拿把刀将我一脖子抹了,倒也干净!”
说到此处,她忽然转了身,朝着那身高体胖的男子就走了一步,微微昂了下巴,态度傲然挺立。脸上尤是带了浅淡的笑。凌寒而来的腊梅一般,那般弱柳身姿,却藏着极大的耐力。
苏蕙茹亦是微微眯了眼,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不消说浑想来趁火打劫的雷知县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