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亭下那对男女简直是绝顶的能装,看上去一个温和清韵、一个貌美如花,实则根本是阴险歹毒的货色!
他不禁瞥了眼月如初,见她的表情是痛苦夹杂着震惊。
若非亲耳听到,月如初真的不敢相信,原来绍云是从宫宴那天开始就已经计划利用她来打击东方承昱了。那晚上他对她的承诺,曾让她熄灭的希望重新燃起,可没想到,他却只是在演着戏,而诱骗着她成了那戏中人!
不、恐怕还不止是这样!
最坏的可能就是,绍云是从去南方公干开始,就已经在和临观帝计划着一步步将她骗入圈套中了!
月如故的一番话问完后,迟迟等不到东方绍云的回答。她不由脸色白了白,复又娇柔的道:“听说……那个哭声很吓人的小孩……跑了。”
东方绍云终于瞥了她一眼,回道:“没杀死他,确实是我的失误。手刀这门武学我练得时日还不久,若是过度使用,也很伤身。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江湖中人,且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孩子,想来也无伤大雅。”
月如故不由的掩嘴笑道:“既然绍云哥哥这样说,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石后的月如初此刻已经不再震惊,平静的脸上,目光如深秋的早霜般冰凉,唇角似乎挂着笑的,那笑容看入雷驰的眼底,他不由的挤了挤眉梢。这是他在月如初脸上见过的最冷的笑容。
“那个,绍云哥哥。”月如故袅袅婷婷的走了过去,双手挽住东方绍云的右臂,亲昵的往他的肩头靠,道:“那么接下来就该讨论一下我们的婚事了,父皇说,四月二十三是黄道吉日,宜嫁娶,想把我们的婚事安排在那天。”
东方绍云看着月如故,良久后,竟是温柔的笑道:“只要父皇开心,你开心,我怎样都可以。”
暗处的月如初无声,冷笑连连,心底依旧有着钻心的痛,她选择刻意忽视。
被恋慕之人背叛的滋味,当真是太难受了,就像东方承昱说的那样——傻瓜般的将自己的心奉献出去,却被扔进暴风骤雨中摧残,又被扔到冰天雪地里,直到冻坏了再任着它腐烂,最后呢?再被塞回胸膛里,跟其他血肉皮肤全都粘连成了一团。
犹记得昨夜,东方承昱疯狂的问着她:这种滋味,她真的知道吗?
现在,她彻彻底底的明白了,明白了他的痛苦,明白了绍云的无情,更明白了自己的有眼无珠!
“绍云哥哥,我担心一件事。”
月如故绕到东方绍云面前,撒娇的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在得到他的抱拥后,更是软糯轻柔的问道:“我害怕婚后你不喜欢我,让我过着怨妇一般的日子。”
“何出此言?”声音太过温和,竟是一点味道也听不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姐姐。就算我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可我依然是月如故,不是姐姐。”
月如故的话音落下后,东方绍云沉默了很久,久到月如故的脸色白了,才听到他说:“你长得和她一样就够了,你的这张脸,足以让我喜欢你。”
月如故大喜,反衬的,便是月如初更加冰寒的笑颜。
她几乎要仰天大笑,笑这荒唐之事,笑自己荒唐的感情!
原来绍云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她的这张脸,是她的这副皮相!
她的胞妹顶着一副相同的脸孔姗姗而来,便也成了他喜欢之人。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恋情吗?还有比她月如初更傻的女人吗?
她忽然想哭,可是眼底也干涩的一点泪水也挤不出来。她所有的泪都已经给了东方承昱,再也没有别的人能得到她的泪水了吧。
别过目光的月如初,冷冷的笑着,她没有看到,东方绍云在说出那句话时,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她终于抬起头,冷漠的寒芒挂在眼角,从未像这般犀利而绝望。
月如初悄然行着,从大石后走出,走向六角亭。
“夫人。”雷驰低声想要阻止,转念一想,又不再作声,任着月如初就这么朝着亭下相拥的两人走去。
当月如故发现月如初时,紧张的惊呼出声,引来东方绍云的视线。
几乎一瞬之间,东方绍云温和的表情全盘破碎,宛如冬日里河面上被人踩了一脚而开裂的薄冰。
他感到天旋地转,感到双腿发软,他近乎绝望的乞求苍天不要让月如初听见他方才和月如故的对话。然而,月如初的表情,却击破了他的幻想。
他懊悔的摇着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这些话说给月如故!
这不是他真心所想!
他哄月如故、娶月如故,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因他是临观帝器重的皇子,临观帝要他拉拢月家和书家,他便只能与月如故联姻!
然而,他的心声,月如初已经不想再了解了,她甚至懒得询问心底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绍云猜到她会去找那些晋国士兵——或许他是想借由讨论那张画屏而引诱她去,却不料她自己便找去了吧。
她已经明白,当初下令坑杀晋国俘虏之人,绝对不是东方承昱。
冷冷的,月如初看着东方绍云,就这样看着他。
这曾经爱恋之人,原来不过是形同陌路,就算此刻看出他眼中的挣扎和痛楚,她也不会再留恋了。
“行了,够了……”启唇,淡淡的嘤咛如薄雾般飘开,就像是在对陌生人讲话般毫无温度。
“东方绍云,既然你选择了地位和权势,选择让临观帝来操控你的人生轨迹,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请你善待嫁给你的女人们。”
东方绍云凄身一震,再也维持不了方才的温和,甚至忘记了怀中的月如故。
他推开月如故,大步冲到月如初面前,凄声道:“如初,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背弃我!”
“是你先背弃我的不是么?骗了我这么久的人,不是你么?”她冷冷的就站在他面前,明明近在咫尺,却宛如天涯日暮般遥不可及。
轻轻的,一笑,唇角淌出海底冰窟般的冷意:“东方绍云,我们结束吧。”
不!
有种天忽然塌下来的感觉袭上东方绍云的心,头顶被塌陷的天幕砸得骨肉模糊,他惊恐的抓住月如初一只袖子,央求道:“如初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利用你,可我也是有苦衷的!父为子纲,君为臣纲,他是我父皇!他要我做什么我又怎能忤逆?!”
月如初再度想要仰天狂笑,她很想问问东方绍云,他到底是不能忤逆临观帝,还是根本就想要讨得临观帝的欢心,将来也坐上那张龙椅?
她冷笑道:“从前是我傻,是我太过信任你,以为那些权势、财富、荣耀在你的心中都比不过爱情。而如今,待到一切真相大白时,我又如何不明白,那只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不是的,如初你误会了!”东方绍云死死揪着她的袖子,央求道:“请你理解我,如今朝堂上除了我之外,三弟也是颇有建树的可造之材,我不想将来输给他!”
月如初冷冷的笑颜挂上一丝惨白。何必呢?何必要说得这样明白?若是不说这句话,或许她还能对自己的初恋保留一丁点美好。可现在,一切都被连血带肉的剥开,自己关于他的记忆,再也不会有任何值得回思的色彩了。
冷冷的,她低头,看见他揪着她的袖子。
毫不犹豫的,月如初抽出随身的匕首,猛地挥了过去。
东方绍云的手中,紧紧握着一片衣角,而伊人已然立在了七尺之外,手中的匕首闪着寒芒,一如她的眼神般寒冷。
“东方绍云,你我一刀两断!我月如初只当自己年少无知误信了你,今时今日,断衣断情!”
她转身,再不留恋,大步要走。
东方绍云向前跌了几步,追着呼喊挽留:“如初!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只求你能理解我,别离开我!”
前方的人影停住,却连头都不回,说出的声音是那样冷淡:“东方绍云,你错了,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有眼无珠,更恨自己亲手陷害了真正爱我之人!”
话音落下时,庭院中再无那抹月黄色身影。东方绍云不知道她走没走,甚至不知道她是如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本能的觉得她还在庭院中,他不要她离开!他恐慌的觉得,一旦她跨出这方院墙,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是千山万水,再也回不去了。
在月如初离去了很久之后,东方绍云仍痴痴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逐渐变的木讷,宛如一个呆傻之人。
月如故在亭下哭哭啼啼,试图用眼泪吸引东方绍云的注意力,可是等了很久也只看见那人的背影一动不动,她哭得更厉害,心底却不断的咒骂着。
她恨月如初,恨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恨姐姐独占东方绍云的爱。
她恨得直想杀了她。
怀着这样的恨意,一股独占欲涌上心头,月如故蓦地喊道:“绍云哥哥,我会和父皇说,将我们大婚的日期提前到这个月,我要早日嫁给你!”不论如何,她要使出浑身解数,让绍云哥哥的心离开姐姐,移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