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然后,月如初听到东方绍云的声音:“如初,你……难道你真的是……千影歌姬?!”
晋无颜随之也变了脸色,“什么,当初是你在晋梁战争中唱歌助阵?”
众人爆发出滔天哗然,所有人都表情扭曲的盯着月如初,死死的盯着。
而她,却只是淡淡的将目光移向东方绍云,惨惨回道:“绍云,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没错,我是月见谷谷主的亲传弟子,我的江湖姓名叫作,千影。”
“如初!”东方绍云这一刻震惊的忘了一切,他喊道:“如初,你要去哪儿?不要去我看不到你的地方!不要!”
呵,不要吗?可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啊。何况,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人,不也有绍云一个吗?
月如初望着这一张张面孔,轻翘嘴角,柔美的面庞上显出一道极致疏冷的笑意,转眸看向晋无颜,冰冷道:“我确实曾见过你晋国太子,那时他从河中漂来,浑身是血,我不能见死不救,才将他救起照顾到他清醒为止。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晋国太子,至于他往什么地方去了,我更不清楚!”
接着,转眸望向东方临天,眼神冰冷,语调铿锵道:“东方临天,你不是想知道阿雪在哪儿吗?那你就牢牢记得我千影今日对你说的每一个字!你若敢动我夫君分毫,若敢动侯府分毫,若敢动俞家分毫,你就永远别想找到阿雪!永远都别想!”
话音落下,只见纤影逆着日光微微一晃,似天光云影落下凡尘,只一个瞬间便如影子一样远远飞出了议政大殿,落在长长的驰道之道。
然后,她朝着那月见草花瓣飞舞的地方,一步一步的,戚戚走去。
这刹那,东方临天像是发疯般的推开左右重臣,狂奔出议政大殿,跌跌撞撞的追着月如初。大殿中的众人高喊“陛下”二字,纷纷涌出。他们拦着东方临天,而他却不断的挣脱、再跑、再被拦着、再跑……
所有的嘈杂都被月如初甩在身后,透过这些杂乱的呼喊,她好像听到了东方承昱的咳嗽声,他在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可他却那样无力的连动一下都万分困难,每说一个字就会咳出无数摊血!
“如初!回来!如初!!”
那无力的呼喊像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穿透残酷的现实,直射入月如初的深心。
脚下,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是在机械性的重复着迈步的动作。
月如初惨惨而笑,在泪海中似是看到那名名为“阿雪”的女子。
那名女子,阿雪,当年是不是也曾在万般痛苦与无奈之下离开所爱的人,无力的就像是那朝生夕死的蜉蝣?所以,阿雪才会在月见谷隐居不出;才会一遍遍的教导自己的徒弟“天下男子皆是口是心非的负心之人”;亦才会唱着自己亲自书写的那首《别来》……别来别来,别去不再来,字字是血,字字是泪,字里行间似将一颗心都随着鲜血呕出来了!
月如初仰天而笑,情难自已,将那《别来》所余下的半阙含泪唱出——
“可笑手中仅余残生一寸,终是执迷不悟,断了掌上命痕。
情作茧自困,只留此心空余恨。
轻掷后世来生,去主当年浮沉,终这一次求不得有缘无份。
忘我坎坷满身,悲苦全做旧听闻,镜中韶华已冷……”
她原是偷偷出谷一场,却一走一年多,惹下了诸多大祸,欠下那万般情债。作茧自缚,余恨满腔……如今再一身坎坷的回到月见谷姐妹们面前,是否才知道,其实这整整一年,自己不过是在做着一场虚空大梦!
“千影姑娘,该回去了。”
使女们淡淡的说着,那十六只黄鹤拉着肩舆,就停靠在月如初面前。
她没有对她们说任何话语,就这样轻飘飘的飞到肩舆之上,直到坐下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
黄鹤嘶鸣,月见草花瓣飞舞,使女们驾着黄鹤再度腾起,簇拥着中间坐在黄鹤舆之上的月如初。
她仰头望着苍天赤日,任泪水将一切氤氲成过往的种种!
“爱别离,苦痴嗔,空做笑谈舆论。
别又一年,春来草木深……”
这一刻,她好像听见后面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喊着她的名字,怆然的像是心都已经被雪水浇烂了。
他还在咳嗽,还在呼喊,猛然间却又不知为何戛然而止。接着是无数宫女内侍们呼喊着“侯爷”二字,她明白,他终究是在身心的巨大折磨打击之下不省人事……
无力、痛楚、绝望、泪水甚至流落到麻木,月如初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她只能唱,就只能唱啊,唱啊,像是在麻痹自己一样的唱着——
“醒一夜,醉一生,只鉴一场情真,最有幸擦肩那丝余温。
你不忘,我长存,且许华发相赠,描你眉目秋水化无痕……”
就这样一路远去,将承载了整整一年回忆的地方逐渐抛远。任这歌声响彻碧空,任由那天长地久有时尽,任由那此恨绵绵无绝期!
别了,盛京,这座让她欢笑、让她流泪,却永远容不下她的城市。
别了,承昱,这个迟来的爱人,也是她一生最爱的男人。
别了,都别了……别来别来,此次别去,又还会有重来之日吗?
没有了,再没有了……
泪水渐渐的被风吹干,残留的泪痕如刀割一样的刺着双颊。
月如初转过头去,望着那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盛京,听着自己的心脏在无力的跳着,仿佛看着自己的魂灵还被留在那座城市里,留在那人的身上。
她颤抖着唇,用着脸上最后的一丝颜色,吟出那最后一句词——
“君若不渝,我自去遗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