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前几日朕就收到了河洛女帝的来信,说要遣送一位郡主前来和亲,此事当真?”
“自是当真。”
“那你可知道我大梁的和亲对象又是谁?”
东方承昱道:“那封书信是河洛女帝亲笔所写的,臣弟也未曾看得半字,莫非,信中是写了什么?”
东方临天道:“女帝声称有一位宗室女子为了结盟,自愿和亲,因为是名郡主,所以须嫁给大梁的公侯为正室。朕思来想去,好像公侯之间也只有皇弟你,没有正室。不知这门亲事,皇弟作何感想?”
东方承昱轻扯了嘴角,弯出的那道弧度任谁也看不懂他的真实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明着戏耍东方临天的感觉实在不错,他道:“臣弟早已立下过誓言,此生只娶所爱的女子,那个女子便是如初,她是臣弟的唯一。除了她,臣弟不会迎娶任何人!”
他说得义正言辞、情深意重,便惹得东方临天顿时一掌拍在桌案上,猛地起身,吼道:“两国和亲的大事就在眼前,你还想胡闹什么?朕告诉你,这个亲,你不结也得结!否则朕就诛了俞家!”
东方承昱眼下直想捧腹大笑,偏生的还得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高节模样,凛然喝道:“皇兄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臣弟来,臣弟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俞家无关!”
这时东方绍云道:“父皇请息怒!”他站起身来,对着东方承昱做了个揖,道:“九皇叔,凡事都有轻重之分,有些事可以随心而为,有些事却是实在不能。就像和亲这件事,皇叔您的一念之差,影响的可是两国的未来发展。河洛国毕竟是我们抵御北魏再次进犯的有力屏障,皇叔您好不容易说服了河洛女帝与大梁结盟,总不想再让这联盟毁在您自己手中吧。”
东方承昱冷笑着,睨着东方绍云,忽觉得他适才所说的那句“凡事都有轻重之分,有些事可以随心而为,有些事却是实在不能”简直是个万能的借口,当初他便是用这般借口利用、伤害如初吧!不过此刻,倒是要感谢他充当一个“说教者”,否则,这出戏没得他还唱不来呢!
“九皇叔,您再想想,”东方绍云道:“原本您成功说成了结盟,却又翻脸不接受和亲,那么势必会触怒河洛国。届时,恐怕河洛女帝便不是中立那么简单,而是有可能为了报复这个耻辱而与北魏联合,一起进攻大梁。若是这样的话,皇叔您,可不就成了我大梁的千古罪人了。”
说得不错,真是一番高瞻远瞩的论调!东方承昱睥睨着东方绍云,冷冷道:“锦云王当真是好口才!”
东方绍云眼底一凉,道:“臣侄只是就事论事。”
“很好,好一个就事论事!”东方承昱森冷一笑道:“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本侯还真敢让自己成那千古罪人不成?罢了,那河洛国郡主,就由本侯来娶吧!”
听闻东方承昱总算是松了口,东方临天暗自舒下一口气。东方绍云的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搅在一起,难受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东方临天倏地亲切的笑道:“那朕就恭喜皇弟终于有了妻子,从此便夫妻同心,白头偕老了。如此,朕也好向先帝交代啊。”
“多谢皇兄照顾。”东方承昱拱手弯腰,宽大的袖袍挡住他眼底冰寒的鄙夷。
东方临天又道:“既然如此,你赶紧回府去准备准备吧,河洛国的那位郡主,封号是‘妙音’,估计再过几天就要抵达盛京了,朕会安排她住进灵犀宫,让李贵妃负责照顾她。”
这倒是个不错的安排,“臣弟代妙音郡主谢过皇兄。”
东方临天摆了摆袖子,道:“行了,那你便回府去吧。”
“是,臣弟告退。”东方承昱正了身,潇洒而去。
待到临观十七年十月七日,河洛国女帝亲封的妙音郡主,在和亲使团的护送下,抵达了盛京。
这一日,盛京百姓们夹道欢迎,都想要一睹郡主的尊荣。可是那顶绣着百朵牡丹的大红色马车甚是严实,里头坐着的人也根本不打开窗帘。于是,经过这日后,妙音郡主的真容成了盛京百姓们热议的话题——她是长得见不得人呢?还是太过颠倒众生呢?
在皇宫门口,东方临天携着田贵妃、李贵妃,与众多的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前来迎接妙音郡主。
只见那牡丹红马车两边又过来了另外两辆马车,这两辆车的华盖却是明黄色七凤朝阳的规制,很明显昭示了来者的身份。
李贵妃道:“看来这位妙音郡主果真是河洛国的一颗珍珠,陛下您瞧,有两位皇女殿下都亲自来护送妙音郡主了。”
东方临天朝她点了点头,心里也明白,河洛国越是重视这妙音郡主,和亲此事就越是不能有差错。
他理了理宽大的冕服袖摆,与众人一道走上前去相迎。
前方那两辆马车里坐着的人先下车,赫然正是河洛国的皇长女和皇次女,两人的相貌虽然不同,却都承袭了洛霞那双凛然生威的凤眼。
她二人依照礼节,先行与东方临天和众人行礼问安,接着那皇长女道:“妙音郡主从小长在洛邑,从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初来大梁有些水土不服,还望陛下能尽快安排妙音郡主稍作休息,想来过几日便好了。”
东方临天应道:“请两位殿下放心。”然后眼神示意了李贵妃。
李贵妃浅笑着向两位皇女福了福身,道:“本宫的灵犀宫是个养身的好地方,已经整理妥当就等着郡主下榻了,就请妙音郡主随本宫移驾吧。”
马车里没有传来应答的声音,却见皇长女和皇次女两人走到了马车前,一左一右掀开了车帘,将里面那位身穿菱白色刺绣妆花裙、以面纱遮面的女子扶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令她踩稳在地,这才扶着她朝李贵妃走来。
众人看在眼里,各个都觉得奇怪的很。按理说郡主的等级比之皇女差了两截,可这两位皇女为什么都对这位妙音郡主这般恭顺?
无疑的,这场景让东方临天看在眼里,是更加坚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无论发生何事,也要让这位妙音郡主在大梁好好的生活一辈子。
这之后,妙音郡主被送到李贵妃的灵犀宫,而使团的其他成员以及那两位皇女,都去别馆下榻,只留下两名婢女在灵犀宫照顾妙音郡主。
李贵妃执着妙音郡主的手,将她扶到一张八仙桌旁坐下,随后挥退了所有婢女,将门关好,这方坐回了桌旁,吟然笑问:“郡主的封号,可是河洛女帝亲自拟定的?”
妙音郡主不言。
李贵妃又道:“本宫觉得这封号很是贴切,毕竟,这天下间又有几个人比得上你歌喉出妙音呢?不管怎么说,你能修到今日这个份上,真的是好造化,本宫也再不用看着你和苍陵侯忍受离别的苦痛折磨了。”
妙音郡主娇躯轻颤,美眸中流转出微凄的神色,转而明亮起来,她抬手,轻轻放下了一侧面纱,露出的那张柔美绝伦的容颜,正是月如初无疑。
她回道:“多谢贵妃娘娘的照拂,我和承昱能走到今天,也少不了许多人的倾力相助,贵妃娘娘便是其一。”
李贵妃笑道:“你莫不是还想着昔日修改龙袍一事?那对本宫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陛下是绝不会怀疑到本宫头上来的。”
月如初有些疑惑道:“贵妃娘娘这样帮着我们,我很感谢,却想要知道原因。”
李贵妃的眉梢不由的舒展,似沉醉道:“我之所以死心塌地帮助苍陵侯,其实是因为我家中的一段事。我有个妹妹,是我的爹在外面跟人生下的,一直瞒着家里人。后来我爹正值晋升时期,家人得知了这件事,就想要杀死我那妹妹和她娘,免得被人抓住我爹的污点。而我呢,却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爹带出去和妹妹玩耍,我从没有告诉过家人,更不想他们伤害我的妹妹。那会儿我想把妹妹接来宫里保护她,但这样只会更加引人注目,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俞家的人找到我,说是奉了苍陵侯之命,保护我的妹妹。后来事情过去了,我妹妹嫁给了俞家人,从此过得很美满。就是因为这事情,纵然我明白苍陵侯那时可能存了收买我的心思,我却也愿意被他收买,我妹妹的生命和幸福是无价的,苍陵侯保住了这一切,我便能听任他的差遣,一直报答他。”
原来李贵妃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月如初了然,却也更加的明白,她的承昱,果然未雨绸缪,知道做什么事最能立竿见影,增添自己的势力。
就在这时,暗处却传出“噗嗤”的一声笑,还是男人的声音,惹得月如初心下一惊,以为大事不好了,却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从一卷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笑道:“母妃这点事和我说就是了,干什么跟九皇婶说啊,会让九皇婶看笑话的!”
月如初定睛一瞧,眼前这个如繁星般明耀灿烂的年轻男子,不就是曾帮着如曦混进宫的那个三皇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