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回了盛京,独自行动了一段时间后,便扎根在了善学堂,帮着钱总管打理各种事宜。
钱总管道:“千桐姑娘很好,请夫人放心。”
眼下,该处理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好了,月如初终于能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随东方承昱一起回到侯府,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
却道这个十月的天气很有些反常,竟又开始下雨,下得滂沱不休,令月如初都无法出门。
接着,她便得知,原来不单单是盛京,似乎整个大梁都遭遇了连绵不断的大雨。
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雨,带来的后果甚是可怕,竟在大梁全境造成灾害频发。偏偏临观帝还加重赋税,一再剥削百姓们上供国库——是以,大梁国那原本就不安分的西北地区,终于忍无可忍,爆发民变……
当这个消息传到盛京时,整个盛京如被巨浪打过,震惊不已。
月如初望着亭外的倾盆大雨,不禁喃喃:“原以为在临观帝的暴虐下,西北地区坚持三年便要民变,可如今才一年都不到,临观帝便失了民心,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她想到了陆轻封和祝飞虹,他们此前一直在偷盗抢夺官银官粮赈灾,按说西北地区不应该这么快就……
“如初!”
只见东方承昱快步走来,他蹙起的剑眉,让她恍然觉得心有一惊,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承昱犹豫片刻,终究是决定告诉月如初:“本侯刚得到消息,飞虹山庄遭遇了围剿。”
“你说什么?”一个可怕的想法伴着冷气倒灌进月如初的体内,冻得她手脚冰凉,不能相信道:“是谁对祝飞虹和陆轻封他们下手的?这是纯粹的江湖阴谋,还是……”
“目前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本侯也无法断定,只是直觉以为,可能与朝廷有关。”
月如初的心凉到了湖底,一时间恍恍惚惚的有些惊魂,巴不得能赶紧找到祝飞虹和陆轻封,确认他们没事。
撑了一柄油纸伞,她快速去了大街上,找到了丐帮的兄弟们,请他们帮着联络那两人,一连多日都有些愁眉不展。
看着月如初这几日的辛苦,东方承昱心疼的很,让她养了几天后,恰好终于等到这连绵二十天的大雨停了,天气重新转晴,于是东方承昱决定履行诺言,带着月如初去荻花湖泛舟。
十一月泛舟,是个很少见的举动,但对月如初而言,能够放松心情。
由于这些天的雨水,让荻花湖旁一条常年干涸的河道充满了水,将东边白河上游涨潮的水汇入了荻花湖,荻花湖显得比往常更加开阔。
薄雾蒙蒙,这偌大荻花湖上只有一艘画舫轻轻飘荡,一时之间,澄潋的碧波湖水、宝蓝色的长空、那飘渺卷丝的云朵,仿佛尽属于这座画舫和舫中人,远处的山峦如眉黛蜿蜒,天高地广,此刻只为这精致画舫所有。
画舫上,实际是很热闹的,因为东方承昱专程让钱总管和千桐把善学堂的一众孩子都带了出来。他知道月如初喜欢孩子们,便希望他们的欢笑声能够让月如初开心。
月如曦同样也在这群孩子中,经过这二十多天,他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这些孩子中多半比他小,也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现在他像个大哥哥一样,带着孩子们唱起月如初从前唱给他们的歌——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眼瞧着孩子们各个眼底熠熠生辉,月如初倍感欣慰,与身旁的千桐正聊着话,忽然听得歌声骤止,月如曦喊道:“姐姐,姐姐快来看!水里有个人!”
月如初连忙走过去,朝着月如曦指着的方向一瞧,那湖面上沉沉浮浮的,可不就是个人吗?
忙道:“快把船划过去救人!”
很快的,就接近了那人,侯府的侍卫们合力将他拖上来,平放在画舫甲板上。这人的身体已经泡得有些发白发肿,也不知是死是活,侍卫们低身将他遮住脸的那一缕留海扒开,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
这一刻,月如初惊骇的叫道:“陆轻封?!”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月如初怎能想到,她昨天还在四处打听陆轻封,今天他便出现在了荻花湖中。
她不断的喊道:“快救他!救他!他一定还活着!他没那么容易死!”
由于这场变故,泛舟之旅只得取消。陆轻封被安置在丹娘的庄园中,东方承昱请来了盛京最好的郎中,废了好大把力气,才把濒死的陆轻封救醒。
听郎中说,若不是陆轻封自己根基好,恐怕早就没命了。
陆轻封是当晚醒过来的,迷迷糊糊的睁眼后,竟发现面前的人是……
“小千?!”他震惊的低吼着,两眼瞪得宛如铜铃,里面横陈着一道道的血丝。
他努力的再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清楚,就怕这只是一场梦。
月如初轻叹道:“是我,放心,你得救了,我们是在荻花湖里找到你的。”随后回头道:“承昱,他醒了,让婢女拿点粥来给他喝。”
东方承昱便从婢女手中端来一碗热粥,他与月如初一起将陆轻封扶起来,递了粥给他。
陆轻封颤抖的舀起一勺放进嘴里,望着眼前一对璧人在氤氲的热气中如梦似幻,他忍不住哽咽道:“飞虹山庄……飞虹山庄被剿灭了……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无家可归……”
月如初的心窝像是被玻璃碴子化开一般,顿时痛出了血,她道:“你先填下肚子,慢慢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陆轻封点头,像个听话的大男孩一样一边喝粥,一边哽咽着,鼻头不断的抽动。待喝了一半,他实在不想再瞥着心中的话语了,索性抱着碗就讲了起来。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他与祝飞虹的不幸失手。
这两个纵横大梁十五省、犯下无数桩偷盗官银官粮大案的奇人,终究也有失蹄的时候。他们把所有的府尹偷光了,这次为了给西北地区赈济雨灾实在无处可偷,只能冒险偷盗国库!
只是国库不比地方银库,他们的此举自然惹来了临观帝的愤怒,那刑部书尚书拼命的彻查,居然雇佣了此前曾经逮捕陆轻封去法场的“饕餮门”杀手团来帮忙调查。
饕餮门对陆轻封有很深的印象,很快便查到了飞虹山庄的头上,接着便连夜围剿飞虹山庄。
在这场围剿中,飞虹山庄的弟兄们死了好多,残存的弟兄们在祝飞虹的带领下逃往周国。陆轻封为了让祝飞虹他们逃走,孤身一人引走了饕餮门,一路边打边逃,逃到附近的城镇时受伤落水,被冲到一条干涸的支流河道中。
陆轻封还记得自己在昏睡中醒过来一次,用石头打下两只乌鸦生吞活剥了,接着又晕过去。后来雨下得越来越大,这条干涸的支流重新丰沛,将他冲到了荻花湖。
如今,回想那九死一生的际遇,陆轻封由衷的觉得自己实在命大的很,可是一想到毁灭的飞虹山庄,一想到那些葬身敌人刀下、连尸骨都要被火海毁尽的弟兄们,他便觉得喘不上气。
“我很担心他们。”他呢喃:“我真的担心飞虹和弟兄们逃到周国怎么样了,我怕饕餮门发现他们,设下埋伏……”
月如初的心脏被拧得紧紧的,她道:“陆轻封,你知不知道西北地区爆发民变的事情?”
陆轻封一怔,咬牙切齿道:“还不都是官逼民反!临观帝那个暴君!
月如初浅浅叹道:“你身子这么差,这些天还是先养伤吧。我和承昱会多加留意相关的信息,我也希望,飞虹他们如今已经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