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她看起来比岳子妍大不了多少;再往后,夜永咲自己是二十六岁,黄璃应该和他差不多;其余人中最大的可能是那个何思远,他也不过有三十岁而已。
另外,众人的名声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夜永咲听过的,而有的则没听过。不过这个林夕的笔名“南柯”他却是很熟悉。尽管对方是写侦探小说的,和他并非是同种类,但这个人可是非常出名。她的文笔非常老成,还带有一种沧桑之感,老实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夜永咲可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就是“南柯”,他一直认为南柯应该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大叔才对。
另外,他也阅读过南柯几部作品,她的作品是以“叙述性诡计”为主的。据她在一部作品中透露,似乎最崇拜的作者是日本小说家折原一,那位作家就是非常善于运用“叙述性诡计”的行家。而为了向他致敬,南柯有一部小说就是把折原一的“倒错系列”——包括《倒错的死角》、《倒错的轮舞》、《倒错的归结》和《倒错的物体》融为一体写出来的。老实说,如果不是对于作品有一定深度的解析,普通人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南柯很显然不仅仅是读过这几本小说,更应该深入钻研过一番。这让夜永咲当时在阅读的时候不得不对这位作家产生了钦佩之感,而现在,看到这位作家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如此年轻,他不由得更是生出一份感慨来。
天下之大,什么样的天才都是有的啊,况且这还只是西南这一小块而已。看样子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庸碌之辈罢了。
不过想归想,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嫉妒,但是在座几乎全都是和他同一领域的作家,彼此之间相互交流一番,取长补短却是再合适不过。现在房间之中共有九个人,除去黄璃这个“无关人士”之外,共有五个灵异作家和三个推理作家,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在相互介绍完之后,众人便差不多已经熟络了,毕竟有很多人原本就是互相听过名号的,再加上还有牛高大叔和岳子妍这些比较大方的人来活跃气氛,大家说话便也没有了初识的那些隔阂。
不过话说起来……
夜永咲稍微有些担心地看了黄璃一眼。
好像从刚才一进到这座宅邸开始,黄璃就一直沉默不语,除了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两句之外,别的时候都是一言不发。是因为觉得自己不是作者,不好融入这个圈子吗?但若是平时的她,不管融入什么地方都很快,应该不会在意这一点才对。那么……
“怎么了?”
由于夜永咲的视线一直看向自己这边,黄璃便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夜永咲挠了挠头,答道,“只是感觉你……嗯,这半天都没怎么说话,你是不是有点儿不舒服?”
黄璃晒然一笑。
“倒也没有,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的感觉而已,之所以不说话,就是为了能够好好体会一下,看看我的感觉是对是错。”
“感觉?什么感觉?”夜永咲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黄璃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小心地吐出了两个字:
“灵异。”
夜永咲的眼睛以一种慢动作睁大了。
“……灵、灵异?在这里?!”
他生怕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大了,被别人听到,在说完之后还小心地环顾四周,好在众人似乎都正被牛高大叔讲的笑话逗得哈哈大笑,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就连那个潘屹石,自从林夕进屋来以后,他就把视线从黄璃身上挪开了,大概是觉得比起“名花有主”的黄璃,还是林夕比较好接近一些吧。在放心之后,夜永咲才又把头转回来。
“不……”黄璃摇了摇头,“我还不能确定。怎么说呢……从刚才在后门的地方,我刚一进门开始,就觉得这幢房子有一点儿不正常,就好像有某种灵异在笼罩着整幢房子似的。但是那种气息却淡得很,作为灵异来说实在是一丁点儿威胁力都没有,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感觉错了。直到我进了这间屋子——”
她环视一周。
“这一次,气息要稍微强烈一些,我能感觉得到,我们恐怕正在被什么人监视着,但是这种感觉时隐时现,我不能确定它在哪里。而且,虽然说是灵异,但也只不过是相通的感觉而已,恐怕是我们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某种灵异。也就是说……”
她用有点儿失望和抱歉的语气说道:“我就连是否真的存在灵异都辨别不出,眼下,恐怕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哦……”
听了黄璃的话,夜永咲不由得有点儿紧张起来,他环顾着这个房间。黄璃说他们正在被人监视……是监视器吗?安在哪里的监视器?是窗台上面,还是身后的雕像上面?抑或是墙壁上的挂画旁边?还是说……
夜永咲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在场的某个人吗?
算了。夜永咲轻轻摇头。就连黄璃都无法分辨,更别说他这个半吊子了。而且黄璃都说了是灵异,和监视器什么的应该没有关系吧?还是像黄璃所说,老老实实地静观其变好了。
夜永咲最后回望了黄璃一眼,却又发现她的目光停驻在岳子妍的脸上,但只是片刻就离开了,是他的错觉吗?
“最出名的话,大概就是那首《荒谬论》了吧?”
“说什么最出名,他不就是只有那一首作品吗?”
此时,众人讨论的主题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转移到了“知更鸟”身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众人都是写灵异或推理小说的,但是类别和写风都各不相同,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讨论点,如果专门讨论某一个人的作品,对于没看过他作品的人来说又有点儿不好,所以不可避免地要找一个大家都能说上话的平衡点。而“知更鸟”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平衡点。
夜永咲认为,可能在场的所有人——除去黄璃——都被知更鸟或多或少地评论过。因此这时候说起知更鸟,大家都了解一点,不会冷落了任何人。
不过,要说起知更鸟这个人,除了评论之外,他本人的作品倒还真是不多,除了以前提过的那首小诗《荒谬论》之外,也就没有其它为人所知的了。
“我说啊,咱们可都是写推理的,灵异里面也大都有些推理的内容吧?我看不如咱们就试试从《荒谬论》上推理出知更鸟是个什么人,如何?”牛高大叔笑着提议道,“反正线索也不少嘛,再加上这幢大房子,要是对于江户川乱步或者爱伦·坡那样的人来说,应该是早就想出来了才对。”
“至少肯定是个有钱人啦。”岳子妍接话道,“但是我可不记得《荒谬论》具体都写的是什么,你们有谁还记得?”
众人都面面相觑,却谁也说不出来。毕竟那是别人的作品,谁能保证自己就可以全文背诵下来呢?夜永咲自己也只是大略看过一点,知道这首小诗是根据一些童话和歌谣进行二次创作的,颠覆了原作的内容,不过具体如何他确实说不上来。
牛高大叔提出的想法,却在施行的第一步就遇到了困难,这让他不禁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刚要再开口,却听得他身旁的林夕说了话:
“我这里刚好有一份,从网上弄来的,应该是原文吧。”
她说着,居然就从自己的皮包里抽出一张打印纸,展开来之后,那上面确实是一首小诗。
“你随身带着啊?”常越男有些惊讶地凑过身体来。
“倒也不是……”林夕拢了拢自己耳畔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接到请柬之后,心想……不管怎么说也得对主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要不然不就有些失礼了吗。所以就匆匆忙忙打印了一份,带过来了,原本打算在车上看的。”
林夕就坐在夜永咲身边,他也不客气地偏过脑袋看了看打印纸上的内容。大致浏览了一下,和他记忆中那首约摸一样,应该就是知更鸟的《荒谬论》。他原本还打算,如果没人记起来的话,就直接用手机上网搜索一下好了,这回倒是方便。
“那,就麻烦你给我们念一下吧,行不行?”牛高大叔笑眯眯地看着林夕说道。
“诶?我来?……哦,好、好吧。”
林夕似乎有点儿腼腆,羞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朗诵,不过还是同意了。她把那张打印纸端起到胸口处,缓缓地读了起来。众人便都不再作声,而是认真地听着。
“荒谬论——知更鸟
王子的双腿变成鱼尾巴
姑娘的母亲只有拇指大
莉琪波登被爸爸砍了四十一下
印第安小男孩们都复活啦
白雪公主被巫婆推下悬崖
小矮人们被王子所杀
谢赫拉莎德的故事都讲完了
她于一千零二日送上绞刑架
爱丽丝进入仙境骑的是马
渔夫让比目鱼来服侍他
巨人一脚踩死了格列佛
四十大盗干掉了阿里巴巴
恶魔把老头关进瓶子里
农家女至今还在屋里纺纱
老奶奶在圣诞节冻死街头
卖火柴的小女孩抛弃了她
杀了麻雀的知更鸟叽叽喳喳
瞎眼老鼠切了老太婆的尾巴
神灯里的妖怪叫阿拉丁
火焰熔化了锡兵的玫瑰花
可怜的她嫁给了一个乞丐
那乞丐统领着一个国家
刽子手正在你背后站着呢
耳旁最后响起的声音是‘咔嚓’”
林夕的声音非常清脆动听,就和她的脸庞一样迷人,在听过何思远那样的粗哑的喉音之后,再听到她的嗓音,简直就宛如仙乐一般。一首小诗读完,林夕又把打印纸递出去,从牛高大叔开始,每人依次看了一遍。
这一首小诗里面融合了“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鹅妈妈童谣”、“天方夜谭(即一千零一夜)”等诸多元素,不过大多都是耳熟能详的作品,只要对它们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读懂这首小诗却是不难的。
夜永咲凭借着记忆思索起来,众人也都和他一样,露出沉思的表情。
第一句应当是安徒生的《人鱼公主》,接着是《拇指姑娘》,后面两句却是“鹅妈妈童谣”中的了,分别是“莉琪波登拿起斧头”和“十个印第安小男孩”,然后依次是《白雪公主》、《一千零一夜》、《爱丽丝梦游仙境》、《渔夫和比目鱼》、《格列佛游记》、《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渔夫和魔鬼》、《三个纺纱女》、《卖火柴的小女孩》、《谁杀了知更鸟》、《三只瞎眼的老鼠》、《阿拉丁神灯》、《锡兵》……
诶?想到这里,夜永咲的思绪却突然卡住了。
“‘可怜的她嫁给了一个乞丐,那乞丐统领着一个国家’……这是在说什么呢?”
他低声咕哝着。
“好像……是格林童话里面的吧?”
就在这时,身旁却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吓了夜永咲一跳。他回过头去,却是那位林夕小姐正在对他说话,看样子是听到了他的咕哝声。
“抱歉啊……”林夕有些腼腆地笑着,“我只记得《格林童话》里面好像有一篇讲的是差不多的剧情,不过具体是那一篇就不太记得了。”
“嗯哼?你们俩在嘟囔什么?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听听啊!”
还不等夜永咲说什么,一旁的牛高大叔却是发现了夜永咲和林夕的交谈,便这样说道。他倒是毫无恶意,事实上除了夜永咲和林夕之外,对面的岳子妍和魏解语两人也在低声交谈着。大叔应该只是想先找个人来阐述一下观点而已吧?
“呃……倒不是什么见解。”夜永咲连忙说道,“只不过……有点儿地方没有搞清楚而已。前面的部分都还挺好,但是最后一小节里面,关于那个‘可怜的她嫁给了一个乞丐’的两句,是出自哪里呢?林夕说可能是格林童话里的,不过我还是想不起来。”
“乞丐……国家……”何思远想了想,然后用他粗哑的声音说道,“有这么两个关键词的话,那恐怕就是《画眉嘴国王》了吧?”
“‘画眉嘴国王’?”
这时候,几乎一直没有说话的潘屹石也插了句嘴,说道:“的确,那个故事里面的傲慢公主就是嫁给了一个流浪汉,结果最后发现这个流浪汉其实是一个国王,对的上号。”
“等一下,这么说的话,应该是对不上号了。”
很少发言的魏解语反对道。
“要注意,前面所有的内容都是把童话原文的内容给反过来了,第一句很明显是写《人鱼公主》的,但是那里面的情节却是公主把自己的鱼尾巴变成了人腿,而知更鸟写成了‘王子的双腿变成鱼尾巴’,这就是在颠覆原文的内容嘛,后面也都是这样。如果这两句说的是《画眉嘴国王》的话,那不就和原文的意思一致了吗?”
“说不定是知更鸟故意的呢?”潘屹石又争辩道,“反正这首小诗的题目就叫‘荒谬论’,而前面的部分则是把我们熟知的童话内容反过来,确实‘荒谬’。最后再一反之前的写法,写出一个和原文一致的内容,对于已经习惯了他前文的我们来说,这又是一个‘荒谬’之处。”
“唔……有见地。”牛高大叔点了点头,赞许道,“确实是有这么个可能。”
“是吧?”
看到有人同意自己,潘屹石不禁有些得意起来,朝着魏解语挑衅似的送去了一个眼神,但是人家正在思考着,根本就没有理他。
夜永咲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吗……是《画眉嘴国王》?从剧情看来,确实对的上号,难道真的像潘屹石所说的那样?最后的一节是为了将自己的“荒谬论”引为“荒谬”而达到绝对“荒谬”的效果吗?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但是比起这个……
夜永咲的思绪逐渐从这首荒谬论上散开,而思考到了知更鸟这个人。
确实,迄今为止,他所发表的评论,无一不是文笔精湛,切入主题,非常有见地的。由此可见他的文学素养是非常高的,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发表过一篇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只有这一首小诗,还全部都是从古典童话之中引用的内容。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写风吗?还是压根就对文学没有一丁点儿兴趣?如果那样的话……一开始又为什么要接触文学呢?
想不透啊……这个人,到底是……
夜永咲伸出右手食指,按压着自己的额头,正想问问大家对知更鸟这个人是怎么看的。却又听得房间的门“咔哒”一响,他下意识地和众人一起抬起头看向那里,而这一次走进来的则是——
“哦~~大家都来齐了吧?久等了,饭菜已经做好,请大家跟我过来,到餐厅来吧。哦对了,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什么忌口,所以各种各样的菜都做了一些,只是不清楚合不合你们的口味了。”
夜永咲愣住了。
说着这样的话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清爽的马尾辫扎在脑后,倒和黄璃的发式差不多。不过她的身上系着一条围裙,是和刚才引夜永咲进来的那位肖大婶一样的围裙,而且上面还脏兮兮的,显然她是刚刚在厨房工作完过来的。
她也是这里的厨师吗?夜永咲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此时大家听了少女的话,都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不过倒没有一个人先出去。由于大家互相之间都只是刚熟悉而已,自然也没有一个统一的带头人,而年龄最大的牛高大叔则是以其资历暂时被大家默认为领导者了。现在他先走到门口,仍旧用他那高亢而热情的声音说道:
“好了好了,都过来吧各位,我们确实也都饿了。嘿嘿,这个……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哦,我叫袁静,安静的静。”那女孩笑着答道。
“哦,袁静小妹妹,好名字,嘿嘿,好名字。”牛高大叔这么笑着说,接着问道,“你们家里的主人……那个,知更鸟先生,他现在在餐厅等着我们吗?”
“知更鸟?”
袁静歪了歪头,然后绽放出一个笑容。
“就是我啊!”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她就是知更鸟?
夜永咲讶然地想着。
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还不比妹妹永咭大吧?看上去也不过就十八十九左右的样子,她居然就是那个久负盛名的知更鸟?!
然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名叫袁静的女孩却是丝毫不在意一般,落落大方地提起围裙,以一个标准的西式公主礼向着他们略微躬身,微笑着说道:
“没错,我就是知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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