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四不像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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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她犯错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被秃顶班主任请去办公室坐一坐，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长，前后不过几分钟，因为在秃顶班主任要训话之前她又将他老人家气得打嗝，以至于秃顶班主任一气之下，指着办公室的门，吼道：“出去”，于是乎她就理直气壮地走出去了。

    记忆中唯一一次停留的时间有十分钟之久。

    那次颜琸倾像以前那样在走进门后，坐在办公室前的椅子上，一边晃动着两条小细腿，一边拿眼睛看着秃顶班主任，以便抢在他前头说话，因为秃顶班主任有一个习惯，总是喜欢在说话前摸一下残留在头皮两侧廖剩无几的头发。

    可是那一次秃顶班主任却没有摸头发，只是看着她，那眼神透着犀利，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老爷子跟他支了招。

    就在颜琸倾以为秃顶班主任要摸头发的时候，他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秃顶班主任就这样盯着她看了整整十分钟，两人进行了一番眼神较量后，她最后还是被请出办公室。

    那次的事给了颜琸倾一个惨痛的教训。

    颜琸倾忍不住想盛大爷该不会跟秃顶班主任一样，要让她被看得羞愧而死吧？

    “我说，有话好好说。”别整个跟审犯人一样。

    这时盛大爷终于有了反应，他将那只还沾着面粉的手放在颜琸倾头上，顺便揉了揉。

    颜琸倾想盛大爷肯定是报复她，不然怎么会用她的头发来擦手。

    只可惜她现在空有一腔愤怒，可摆的却是敢怒不敢言的软架子。

    “真笨。”

    用她的头发拭手，难不成还有理了？

    “连个饺子都不会包。”

    “这不是还有大爷你吗？”

    说完了之后，颜琸倾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口了。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盛大爷听了这话后，不仅对她法外开恩，还勾了勾嘴角，笑得似乎还有那么点得意。

    就在颜琸倾以为自己终于获得解放的时候，盛大爷的爪子又落到她头上，摸了摸，揉了揉。

    到了吃饺子的时候，颜琸倾又悲催了。

    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提议说要按劳分配，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最后分到她碗里的饺子不仅量少，而且全是被挑剩下的。

    当颜琸倾刚想抱怨分配不公的时候，邓汉子那个死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特意将碗伸到她面前让她亲眼目睹那一个个颗粒饱满的大胖饺子。

    就在她伸出筷子想要抢一个的时候，邓汉子赶紧将碗缩了回来。

    看看这小气吧唧的样子。

    “颜颜，我刚刚好像听谁说好看的饺子跟不好看的饺子并没有区别……”

    颜琸倾气得牙痒痒，只好闭着眼睛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巴里泄气。

    筷子还没有伸到嘴边，一双筷子比她先一步达到她嘴巴里。

    颜琸倾吓得赶紧睁开眼，就对上盛大爷的脸，而此时她的牙齿不仅咬住了到嘴的饺子，还趁机咬住了盛大爷的筷子。

    盛大爷这是在给她喂饺子吗？

    颜琸倾尚在恍惚，就听到从对方的嘴巴里吐出两个字，“筷子”。

    意识到自己还紧紧咬住对方的筷子不放，颜琸倾赶紧“哦”了一声，并松开牙齿。

    后来发生的事让颜琸倾觉得不可思议。

    盛大爷不仅跟她调换了碗，而且还毫不避讳地用沾着她口水的筷子夹起那一个个惨不忍睹的饺子放进嘴巴里。

    忽然意识到盛大爷手中的筷子还沾着她的口水，颜琸倾赶紧出声制止，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她亲眼看见盛大爷非常自然地将筷子放进嘴巴里，察觉到她的视线，反而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貌似在说她大惊小怪。

    不知为何，颜琸倾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她觉得肯定是刚才吃得那个饺子太烫了，温度通过舌头蔓延到她脸上。

    盛大爷在吃饺子的时候，见她一直愣神，特意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

    “发什么愣，赶紧吃，不然冷了。”

    “哦。”

    颜琸倾本以为就盛大爷那严重到变态的强迫症肯定容不下她碗里那些不堪入目的饺子，证据就是不久前盛大爷看到她包的那些饺子，脸都黑成那样了，可让她大吃一惊的是，盛大爷竟然没有丝毫嫌弃的样子将那些四不像饺子塞进嘴巴里，动作优雅得一塌糊涂。

    等等，四不像饺子，那不是她包的饺子吗？

    这时邓汉子那个不怕死的女子在盛大爷还在的情况下竟然也敢凑过来，看来为了占点嘴上的便宜，连命都打算不要了。

    “哟，颜颜，看看人家小盛对你多好，就你包的那些饺子，他也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样吃下去……”

    邓汉子一句话没说完，就遭到盛大爷眼神的攻击。

    邓汉子，你平常挺机智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突然犯糊涂，人家两口子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你趁机捣什么乱啊，盛大爷只是瞪你，那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

    颜琸倾不是没看到盛大爷那危险的眼神，比起盛大爷对旁人又是甩眼刀子，又是挥舞弄枪的，她突然间觉得盛大爷对她温柔多了。

    其实嘛，说起来盛大爷这个人还是挺优秀的，虽然脾气跟地中海的气候一样两极颠倒，外加阴晴不定，但是其他方面还真的是无可挑剔，基本上满足家长对女婿定下的所有标准，几乎是每个女性心目中的最佳男人。

    等颜琸倾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盯着盛大爷看了很久，这下不止是脸发烫，耳根也跟着发烫。

    在她不好意思的时候，邓汉子还不忘了捉弄她一下。

    “颜颜，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汉子，这下梁子结大了，你等着。

    而老佛爷也不忘了插上一脚。

    老佛爷先是剜了她一眼，转而看向盛大爷说：“小盛，你不能老是惯着她，碗里的饺子不吃没事，重新盛一碗”。

    老佛爷有没有注意到她脸上那点羞涩，颜琸倾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老佛爷胳膊肘往外拐，宁愿偏心外人，也不偏袒她这个亲闺女。

    看看，这待遇完全不一样，刚刚她捧着碗站在老佛爷跟前，用特别脆弱的眼神瞅着老佛爷，希望老佛爷收回成命，可是老佛爷压根就不搭理她，然而现在老佛爷只不过看到盛大爷跟她换了一个碗，竟然说什么叫盛大爷别勉强自己。

    这时向来在吃饭的时候保持寝不言食不语的老爷子竟然开了尊口，一出口就牵扯到人家的身家背景。

    “小盛，亲家从事什么职业？”

    听到老爷子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着“亲家”，颜琸倾着实被恶寒了一把。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老爷子似乎已经将盛大爷当做女婿看待了。

    盛大爷停顿了片刻，才回答道：“军人”。

    出于好奇，老佛爷添了一句嘴，“武将之后，不错不错，不知道亲家在哪个军区……”

    老佛爷回过头瞪着突然扯住她袖子的老爷子，“你干嘛……”

    “不要问那么多。”

    老爷子毕竟是过来人，听到“军人”二字，他就知道有些事不方便当面过问。

    “父亲今年刚退休，不过以前在W市军区任职。”

    盛大爷的回答一贯简短精炼，不过寥寥数语就能听出盛大爷口中的父亲是个大人物。

    老爷子的眼睛闪了闪，透着讶异和震惊，不过很快就恢复镇定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W市军区有一名以铁血将军著称的大将，也姓盛。

    听到W市，邓汉子也来了一些兴致。

    “我听说W市有三宝：金戈、铁马、与夜郎。金戈铁马很好理解，只是这夜郎指的是什么，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总该不会是夜郎自大的夜郎……”

    邓汉子还在纠结的时候，顾疯子脸上就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见邓汉子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有些不忍心，就附在她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说话的时候，还瞟了盛大爷好几眼，紧接着邓汉子猛地抬起头，反问了一句，“真的”，见顾疯子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才将审视的视线挪开，看了眼盛大爷。

    颜琸倾被两人的动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猜到此事跟盛大爷有关系。

    见邓汉子和顾疯子低头窃窃私语，老佛爷也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什么夜郎，说来听听”？

    盛大爷没说话，顾疯子赶紧打起了哈哈，说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流行语，你说是不是，南南”，说完，还不完了冲邓汉子一阵挤眉弄眼。

    邓汉子立马就反应过来，说道：“是呀，伯母，我们刚刚在讨论最近流行的网络用语，有没有兴趣听听”？

    就算老佛爷吃的盐比邓汉子和顾疯子走的路还多，可一对二，显然没有胜算，更何况邓汉子和顾疯子是何等狡猾的人，两人合作，还不把老佛爷耍得团团转。

    邓汉子用搞怪的语调说：“韩剧有三宝：车祸、癌症、治不好。谎言有三宝：天长、地久、爱到老。型男有三宝：亲亲，抱抱，再推倒。周董有三宝：哎呦，不错，这个*。微博有三宝：关注、评论、转发好。大学生有三宝：复制、贴上、过就好。大学男生有三宝：联谊、泡妞、学妹好。大学女生有三宝：化妆、打扮、穿得少。”

    说完了，邓汉子还不忘加一道附加题。

    “伯母，你觉得疯子有哪三宝？”

    邓汉子不愧是损人利己的典型代表，顾疯子对她是何等的忠心耿耿，她居然也能狠得下心肠背后捅他一刀。

    老佛爷看了看顾疯子，想了很久，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

    邓汉子深深地看着顾疯子一眼，带着一种恶意的捉弄。

    下一刻，就听到邓汉子说：“嘴甜、面俏、被人泡”。

    老佛爷听到这个回答，还特意重复了一遍，边说，边看着顾疯子，仿佛要将这句话跟顾疯子对上号。

    对号入座后，老佛爷大掌一拍，高声说了三个“妙”字。

    至此，邓汉子就成了老佛爷眼中的可人儿，老佛爷几乎逢人就将这段顺口溜跟小区大妈绕绕，同时还不忘了夸奖邓汉子如何聪慧、伶俐、讨人喜欢，那样子跟夸奖自己的闺女一样。

    在场唯一胸闷气短的恐怕只有顾疯子，瞧瞧，顾疯子那张风骚的小脸此时跟上了色一样，完全不复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

    就算知道顾疯子这是罪有应得，颜琸倾还是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你说说，顾疯子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邓汉子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纯属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自讨苦吃。

    或许世界上就有这样一种人，明明知道自己在飞蛾扑火，还是跟飞蛾一样顽固地冲进火焰中，纵使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也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和退缩。

    难不成这就是世人口中虐到骨子里的爱？非要相爱相杀才能平复。

    颜琸倾正因为不能理解，所以才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默默跟在邓汉子身后不知疲倦的顾疯子，所以给予他的是同情，而不是理解。

    离开家的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可颜琸倾却无端地滋生出一些忧郁。

    难道被邓汉子折腾久了，她也罹患上什么奇怪的病不成？

    颜琸倾拉着老佛爷的手，她发现老佛爷那双手保养得很好，白嫩白嫩的，让她一阵羡慕，瞧老佛爷这都一大把年纪了，手还这么光滑。

    “妈，要不我还是多留几天吧？”

    她实在不想去见盛大爷的双亲。

    老佛爷当机立断地甩开颜琸倾的手，那动作相当利索，一点犹豫都没有，知女莫若母，颜琸倾心里打的那点小算盘别想瞒过她。

    “别，你还是赶紧走。”

    颜琸倾赶紧抱住老佛爷的胳膊，死死不松手。

    “妈，我这么久没回来，你跟爸难道就不想我吗？”

    颜琸倾趁机帮老佛爷捏了捏肩膀，揉了揉膀子，按了按太阳穴，这服务若是放在平时，那是绝对享受不到的，除非颜同学有要事相求。

    “得了，跟我说这些没用，赶紧上车吧！等你从小盛家回来之后，你想在家待多少天都没问题。”

    颜琸倾明显垮了。

    “妈，我就在家多待一天，让我多陪陪你跟爸……”

    “行了，你心里头打着什么鬼主意，我还不清楚。”

    老佛爷见颜琸倾还想说话，赶紧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你爸的心脏不好，不能受刺激，可挨不住每天早中晚被你气一次”。

    眼看老佛爷这边行不通，颜琸倾只好将目标转移到耳根子一向比较软的老爷子身上。

    “爸，我陪你下象棋，陪你练书法，怎么样？”

    有老佛爷坐镇，老爷子对她的讨好置若罔闻，只说了一句话。

    “闺女，早去早回。”

    见二老态度如此坚决，颜琸倾只好上车，跟被押赴刑场一样押到车上。

    原本颜琸倾还想跟邓汉子坐一起，希望邓汉子这个狗头军师能够帮她出谋划策、指点一二，可盛大爷硬是霸占了她身旁的位置，害得她连跟邓汉子进行眼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颜琸倾坐在车上，透过窗户看到二老的影子越变越小，最后化作两个细小的点直至消失不见，不知怎么的，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颜琸倾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地从她嘴里发出来。

    “S先生，你为什么要跟我订婚？”

    颜琸倾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盛翊军是真的看上了她，真正的原因，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她不是没有臆测过盛翊军的目的，可每一条看似合理又合情的解释套在她身上都成了一种不伦不类的玩笑。

    不管怎么说，盛翊军都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她说到底就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女人，既没有可以作为屏障的家世，也没有足以让男人青睐的外貌。

    她实在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让盛翊军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不惜牺牲色相，甚至婚姻。

    颜琸倾感觉自己等了很久，差不多一个世界那么久，才等到盛翊军出声。

    “你很想知道？”

    这男人还真是喜欢吊人味道。

    颜琸倾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回答道：“是的”。

    盛翊军微微靠近了一些，颜琸倾感觉他的嘴唇几乎贴到她脸上，喷到上面的气息清晰可闻，让她脸上的绒毛不受控制地跟着颤动。

    颜琸倾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可被盛翊军的双手固定住了脸。

    盛翊军看着她，朝她微微一笑，笑容很浅，如同他带着磁性的声线轻轻地滑过她的耳畔。

    然而没人发现盛翊军在看向颜琸倾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朝驾驶舱投去嘲弄的一瞥。

    “等我们结婚那天我就会告诉你，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这男人是在耍她？

    颜琸倾不禁有些气恼，可看盛翊军的眼睛，却并没有说谎的迹象。

    这个答案非但不能让颜琸倾满意，反而让她更加烦躁，她感觉自己在拆一个礼物盒子，扯开丝带却发现里面还是一个盒子，再打开，依旧如此，没完没了，好像没有尽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