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得。千万不可再贪杯了,要保持头脑清醒,免得被坏人骗了……知道么?”
“嗯。”覃曜带着哭腔的嘀咕,任泪水蔓延。
“若是难以撑下去了,可以去魔界投靠魔君渐越。他虽怨你娘不曾对他动心,但还不至于把气撒到你头上。锦色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他断然不会不顾及你的小命。”
思及这番话语颇像遗言,覃曜一把抹了泪,倔道:“不!我不要去魔界!我要留在师父身边,一直留在师父身边,我哪也不去……呜呜呜……”
轻酒还想交代太多,听她这般说,也就将后头的话通通咽了下去,自己几时变得这般啰嗦,真受不了!他揽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入怀中,挤出丝丝笑意:“好,哪也不去。”
关于阿醇,轻酒叹道:“都不记得它跟了我多少个年头,我却是没法看到它修成人形的那天了。”
不久,轻酒的事传到了天帝耳朵里。一个神气浑浊的上神,又如何担得起“上神”二字?
更别提早前私酿神酒赠予凡尘男子这等事,早已坏了规矩,天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但眼下局面,作为神界之尊的天帝再不能放任,他对轻酒也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他派了两个天兵来带走了轻酒和阿醇。
覃曜哭闹地追出了小木屋,看着他们腾云远去的背影,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诀别么?
“小曜?小窑子?哈哈哈哈……”
“我救了你,以后我便是你师父,要乖哦。”
“出了镇有一条俞翠河,想必那里能让你饱餐一顿。”
“好啊你个小酒鬼!胆子愈发壮了!不许再喝!要喝!自己酿去!哼!”
“为师时日不多了,不能再带你看世间万景吃山珍海味了,也不能再酿你最欢喜的梨花酿了……”
“好,哪也不去。”
轻酒曾经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她头晕目眩,眼前雾蒙蒙的,就连不咸山的一草一木也看不清了呢!
天宫。
“上神轻酒,勾结魔界,私酿仙酒赠凡人,迟迟不返天宫,视神规不见,你可知罪?”
他一脸苍白,毫无血色,却仍是笑得清雅如梨:“知罪。”
轻酒被带上了诛仙台。受下剔神骨,去神皮等三十一道刑,而后打破三魂六魄,注下诛仙台,神形俱散。
世间再无轻酒,再无那个把凡尘俗酒梨花酿酿得仙气四溢的酿酒上神。
当日夜里,覃曜去了轻酒常去的那个山头,带上了他在人间酿得最后一坛梨花酿。
月撒寒辉,她坐在那个凡人的坟前,望着空荡荡山谷。心肝宝贝似的抱着那坛子梨花酿,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覃曜想,这个凡人,那一世是有着多大的福气才能得到她师父的眷顾,成为她师父的执念?那该是怎样一个惊艳绝伦的人?又或者,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世人?
她大口地喝着酒,脑海里循环着两百年来的朝朝暮暮。待眼浮肿得看不清了,声音哭得哑了,酒坛也干到再倒不出一滴酒,她才颤巍巍伸出手,指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你看,师父他去陪你了。可我真的,好想他。”
即便是她父母去世的时候,她不谙世事,也仅觉得少了些什么。
遇见轻酒,她仿若从低谷登上巅峰,后来的潇洒人间过得无比舒坦。虽然有时轻酒也会指责她,欺负她,最重要的是不给她梨花酿喝。
但她至始至终认为他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如今这样一来,她终是明白,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与死别。
若此时有人经过山脚,必能听得到幽幽空寂的山头传来悲惨的鹤唳。
然而,时间是个良药,它能治愈好血淋淋的伤口,仅留下一道疤。
覃曜后来在笑妄谷里也常闻闲人野客提起上神轻酒,提起那只名唤阿醇的梦貘。让她觉得,那段日子即便虚幻得像一个梦,但却也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听闻,轻酒被带上诛仙台的时候,阿醇被困在神界的栓金笼里异常狂躁,它悲痛嘶嚎的声音,听得整个神界都毛骨悚然。
此番临近阿醇渡劫之际,它挑了空逃下凡来,寻到了这个和轻酒面容相似的女子,不肯离去,夜夜为她吸去梦靥,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