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反应过来了,她给的这个车牌号,不就是莫怀远的么!
这时隐约想起年前麦城的那些事了,秦弋又多看了她一眼,认真问:“你俩怎么了?”
安然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只说一句:“让我找到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秦弋听得胆战心惊的。
高速路上,大雪下得纷纷扬扬,交警拉了封锁线,关了收费站,所有的车都在往回走,安然弃了车,自己一个人从高速路旁的防滑坡上越过去,任凭车被拖走她也不要了,到另一边,找了一辆车,给钱求那人带她进入z市境内。
那人一路开着车,雪路渐渐凝固成冰路,不敢开快,安然却还在一直小声地催。
漫天的大雪透过车窗朝自己扑过来,打着车灯都看不清前路,过去的路上三三两两的有小型车祸发生,安然却一直在想,他一路自己开过来,茫然地开了一整夜,是什么心情。
到了封路的地方,她就这么做,下车,再换另一辆。
世界太大。
他如果要让她找不到的话,那她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安然心里憋着要炸开般的痛,茫然无措地看着这座城市,以前莫怀远陪她走过那么多的地方,从南到北,从世界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没有过丝毫怨言,现在他走了,她想循着他走过的路线去找他,却发现那么那么困难。
她痛恨自己是路痴,痛恨自己被他宠的丧失了一切自理的能力,痛恨自己弱小到无法找到他。
一旁的孩子,在追逐打闹着。
一个金黄色的东西在眼底划过,只是一瞬。
安然突然愣了,抬起头,看着两个追逐嬉笑的小孩子在抢的东西,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东西不动,手机一松摔在地上,她站起身,抢过了孩子手里的那个东西。
一枚肩章!!
不算正式的肩章,金黄的镶边底座,上面图案代表的军衔她却是认识的,最关键的是,那肩章的背面还印着曾经光影队的标识,一个闪电的标识。
是他。
“这个是什么?你们哪里来的?”
两个小孩在她身下闹着要抢夺,安然不管不顾,捏着那个肩章,突然开口质问道。
争执的两夫妻停了下来。
林若张大了嘴巴,无可解释,她也没想到,这个女人是来找莫奈堂弟的啊。
莫奈看了看那枚肩章,再看看她。
走过去,拿过来,继续递给孩子玩。
“我一直问你为什么来他,你的什么人丢了,是你自己不说……”他将孩子推走,让他们去别处玩,抬眸看着安然,“我现在能知道你是谁了吗?”
安然攥紧拳头,垂在身侧,盯着他道:“你要不告诉我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他出没出危险,你就完了。”
莫奈笑了笑。
他大概猜出这个女人的身份了,他的手,垂在身体一侧轻轻地抖着。
“你们安家的人都这么嚣张吗?怪不得他不乐意呆。我要天天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再知道那种事,估计就疯了。”
他果然知道莫怀远在哪里!
安然也知道了,莫怀远一定在这里呆过,可能是短暂停留的,他又走了。
眼眶,瞬间就湿了。
对方说什么她也没反应过来听不进去了,看了一眼四周,靠近过去,哽咽着颤声问:“那他人呢?他来过这里是不是?他现在出事了,我很急,我什么都不问你了,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好不好?”
莫奈盯着这个女人看了半天。
他不了解莫怀远的那些情史,只是想起来了,好多次在电视上看到他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只是那时候这女人穿军装,他才一时没认出来罢了,他们关系应该很近。
原地踱步了两下,他抬头看她,眼底浮现出一缕血丝。
接着,吐出一句沙哑至极的话来。
“大过年的……怎么偏偏给他知道这事……”
“我这里他都不愿意呆,怕给我添麻烦,别的地方我哪知道他会去哪里?他又能去哪里?”
安然心里一阵闷痛,看着他,久久都缓不过来。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才听懂。
也就是说莫怀远在这里短暂地呆过,后来又走了,眼前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安然也不知道。
孤零零站在房间地板上的小女人,眼神呆滞地僵了半天,最后,垂下深深隐藏着悲恸的脸,将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道别也没道别,直接走出去,打开门来又冲进了漫天风雪里。
“……”林若处于对同性的怜悯,直想叫住她。
莫奈却盯着她的背影,阻止了妻子。
这世上什么人想做什么,他们是阻止不了的,尤其是当他看这个女人的眼睛的时候,好像一眼就能望进许多年的沧桑一样,那种感觉是跟他看莫怀远的时候一模一样的,他有很多事不能肯定,唯一能肯定的一点事,这个女人必定比他们这些人了解他,更懂他的人生。
所以,就让她去找吧。
除了她,他也想不到谁还能把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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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当然了解他。懂他的人生。
因为从他9岁开始的人生到现在,她全部都陪伴过,经历过,全部都懂。
她理解,当莫怀远得知父母当年牺牲的真相时,过去的记忆都会像层层倒下的塔罗牌一样,在轰隆隆的声响被彻底摧毁。
她心疼那些记忆里每一个瞬间的莫怀远。
他的每一分痛,都沾染上了自己的罪孽,她觉得自己满手都是他的血。
他人生的每一次转折,每一个决定,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安然坐在前往城区福利院的双层大巴上,坐在二层,闭着眼,仰着头,感觉整个城市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自己脸上,她就懂了他的心情。
不知人生何意。
不知前路何往。
秦弋又发来了新的路段信息。
安然借着最后一点电看完了,手机闪烁了两下,正式关机。
她决定这是借助工具和人脉来找他的最后一站了,剩下的,她要靠自己的心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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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的福利院里,安然最终看到了那辆车。
京v00***,停在正当中的院子里。
安然一夜没睡,凌晨到的,她隔着大大的铁门,抓着冰冷的铁杆,差点掉下泪来。
一夜迷迷糊糊地这么过去,她蹲下来缩在墙角,困倦到极致就抱着膝盖眯一下,等膝盖一松脑袋一坠醒来,就看一眼,那辆车还在。
雪还没停。
大年二十九。早上。
福利院过年期间都不起那么早了,等有人发现她时,已经是早上九十点左右。
福利院的人让她进来,说那辆车是昨天夜里到的,到了以后就停在那儿,人不知哪里去了,她们也没有那个先生的电话。
他给孩子们买了些东西,跟几个人说了些话,就走了。
还有一天就是除夕了,他人在哪儿呢。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出来活动了,一个小女孩咯咯笑着追着一个大男孩子跑,让她恍惚想起了当年,母亲沈盼去世时她用小手揪着她怀远哥哥的衣服,哭的惊天动地的样子。
但那些记忆终究是记忆而已了,安然对他的感情,早就超脱了那时单纯的依赖。
安然很不好意思地问福利院的人讨了些吃的,喝的,找了个地方洗了个热水脸。
她要见到他,很快,不管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
这一天一夜冻得好像不轻,重度感冒加发烧,安然无所谓,精神依旧很足。
她等不及了,放下一些钱,趁着院长出门,自己走出去找他。
z市小城不比京都那种大城市,年到了就变成一座空城,剩下老京都人在悠闲地闲逛,z市热闹,安然想着他在街头一边走路一边抽烟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在走,一步压着一步,这样走着,一抬头,居然就真的看到他恍然出现在她面前,一身清瘦颀长,眉眼慵懒淡漠,手指间夹着的烟,无声地在他身侧轻轻燃烧。
莫怀远脚步停下,下巴微抬,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