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然走下台阶的时候,看到了几辆黑色的车开进市政里来,上面烙印着检察院的标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邹衍按了两下喇叭才吸引到那小女人的注意。
打开车门,脸色很是沉稳冷静,低低道:“前副驾驶不是太安全,坐后面吧。”
她点点头,坐到了后面。
邹衍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不知按了哪个按钮,将后面的车窗和后窗窗帘拉上了,车内顿时变得安静且黑漆漆的,邹衍放了碟片,乱七八糟地放了些国外的小语种歌。
邹衍还没白天那么冷漠紧绷了,轻轻柔柔地跟她说了一些话,嘱咐了几句她行程要注意的事。
一瞬间,像极了他给她的那个温暖安逸的世界。
“邹衍。”
她突然打断了前面男人说话的声音,叫了一声。
邹衍应声:“嗯?”
“你前面右边放着的那个,是他常用的笔记本吗?”她看到了那一抹近乎墨色的深蓝色笔记本,从蓝丝绒的袋子里露出了一角。
邹衍看了一眼:“是。怎么了?”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是以前她经常说的,毋庸置疑的一句带着女王范儿的“给我看看”,但想起昨晚,她被回忆里跟莫怀远的亲昵纠缠烫的浑身发软,纤睫垂下掩住那阵滚烫,小手扒着座椅轻声地问了一句:“……那我能看看吗?”
邹衍被莫怀远交代的那一句淡淡的“随她”折磨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是男人,年轻没谈过几场恋爱,可能还不懂一场十几年的沉淀里,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纵容会演练成什么样,总之,他觉得女人查看男人电脑这种行为多少有些审视偷窥的味道,但大概,或许,莫怀远并不这么觉得。
她的好奇,是无价之宝。
“行。”压下心里翻涌的感觉,邹衍应了一声,拿去给了她。
安然接过来,眼角眉梢的确透着几分好奇,平日里很习惯水利方面的电脑操控程序,但这个私人的电脑她第一次碰,不知怎么的很小心,点开桌面的时候,怔了怔,没明白那是什么图。
邹衍开了半个小时,安然一直在看那个图,看了十几分钟那么久,终于好像明白了。
这是京都附近的那片海域,拍摄时间四个月前暴雨结束的那天,她从海底潜艇上爬上来、整个人累到休克的那天——屏幕右下角有时间显示。
下午两点四十三分。她死里逃生出来的一小时前,平静的微微落雨的海面。
*******
夜色已深。
曲蔚蓝满身苍凉地坐在市政大厅的椅子上,从眉心到脊背,从手到脚,通体冰凉。
下午五点的时候,她曾经失控冲进陈市长的办公室里,大吵大闹。
那大概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失仪。
原因那么简单——检察院的朋友打电话给她,口吻焦灼又无奈地苦笑着说:“这什么意思呢?蔚蓝,你要我把这件事压下,就
当没有这回事对不对?怎么就突然来了人要查匿名举报箱呢?没人出卖我,是你未婚夫自己不识好歹,自己认了!你见过这样的人吗?我在检察院做这么多年事了我没见过!!你知道受贿五千以上就能判罪了吗?一顿饭一万七的账单他敢认!!”
他想做什么?
曲蔚蓝那一刻脑子简直轰然一声。
她先是懵了,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莫怀远为什么连一丝挣扎都不做就认?真认了之后要检察院的人去查,查到了是什么后果他知道吗??她不相信!!他难道不知道吗??
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往陈市长办公室跑,跑到的时候,恰巧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陈市长撂了电话:“有记者和匿名群众要检察院闹要公开匿名举报箱,有人帮你压下了你还承折腾个什么?!!”
莫怀远坐在对面椅子上,淡淡冷笑,道:“……不用。”
陈市长瞪眼要气厥过去。
他继续说:“检察院的事是曲蔚蓝搞定……这件事严重程度您知道,那个帮我压下去的人,不容易,如果出事,他逃不了干系。这个情欠的也许不大,但攸关性命仕途,很关键。”
“所以……”他继续冷笑,“不要。”
“我告诉你现在查的正严,真抓出来会真判的!!”他初来乍到,在这里有权势没关系,真正出事了远在天边的大人物也帮他撑不了腰,除了曲蔚蓝一家还能靠谁!
“我知道……那就判。”
曲蔚蓝就是因那一句话,而彻底崩溃的。
“砰!!”得一声推开了办公室门,她也顾不得有陈市长在场,撕心裂肺地跟他吵了一架,她心痛恼怒到要掉眼泪,陈市长咳嗽了几声,曲蔚蓝才慢慢平复下心情来,极力克制着自己,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可就是到了那时候,曲蔚蓝依旧死都不懂,他到底为什么,不接受。
再后来事情定了,检察院几分钟后就过来调查取证,整个市政正逢下班时分,黄昏把窗子里的人影都拉的凄楚得长,曲蔚蓝记得那个瞬间,莫怀远慢慢走出来,身影依旧高大挺拔,淡然如风。
——“我跟她在一起。”
他魅惑的身影站在一侧,薄唇轻轻吐出的字明明平静淡然,却透出决然的无情来,给了曲蔚蓝当头一棒。
“分手还是不要欠什么人情,很难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