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而是出于神的利益来控告他的,我是确信的。”
“如果你担忧开罪了他,那么你尽可以住在我这里,我会提供你所需的一切物品直到他消气为止,就我所知他不是小气的人,你不用等待很久就可以得到他的宽恕。到时候你就可以享受作为一个荣光的主教的亲属所享受的一切优待了,并且他死后的财产你也可以继承到一部分。就是你出于誓言或者别的什么,不能回转,我会赦免你因为一时冲动而发的誓,鲁尔霍夫教区虽然贫穷。可是不至于养不起一位主教的表亲。”
“唉,我父母早亡,是他的母亲一手养我长大,除了他我再没有别的亲人,听到他有福担任主教的消息我欣喜若狂,日夜感谢天主——在到达图尔内斯特之前我以他为我和我家族无上的光荣,我怎会因为金钱、妇人、或是嫉妒去伤害他呢?”
总主教烦躁地来回踱步。“但是你的指控——唉,施行邪术!这样可怕的罪行怎会发生在一个主教的身上!你这样言词确凿,我不得不相信你——我要是不信,该有多好!像你的亲属那样,年纪轻轻就享受到主教的光荣,我本来是很看好他接任我的位置的。可是他即将落到悲惨的境地了——他要是改悔还好,若是他迷途已深——地位越高,罪孽越大!”
“他的主教地位会加重他的罪孽么?”苦修者急迫地问道。
“当然!如果附身在他身上的那个魔鬼不肯乖乖就范的话,一定会借着他过往的圣行,蛊惑起民众来反对教会。这样他的罪孽就重了——施行邪术的人在第五层地狱,鼓动民众反对教会的,那是要在最深的地狱里头的。”
“是啊。”旁边的讲经师也说道,“这样他不但把无辜的人陷在了罪里,并且陷在了血里,在末日到来前他们都会在地狱深处泡在那血水里。”
“等我们捉拿到他的时候——但愿不会到那一步——我们照例是要驱魔的,先用咒语,再用冷水,最后用刑具——我总是不乐意用刑具的,可是魔鬼啊,不到它附身的那具身体残破如腐肉,总是不肯离开——到那时候,罪人通常损伤到这个地步——即使他们的母亲都不能辨认了。”
“……”
“若是他肯在最后一刻改悔,那总是有机会的,但是魔鬼是不肯轻易放人的,就算一个穷苦的老太婆,魔鬼也往往会扼着她的喉咙,让她吐不出改悔的话语,我恐怕像这样一个猎物,魔鬼是不肯轻易放弃的,他要是到那一刻说不出改悔的话,倒不如现在就生病死了——那样,他既免了拷打,末了也不过是在五层的地狱里——在这可怕的尘世,多活几日往往不是好事,反倒使人在罪里陷得更深,死得更惨,改悔更不容易。”
“哎呀,他是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吧。”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所有的人都转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珠光宝气的贵妇袅袅婷婷地在众侍女的簇拥下从虚掩的门后走了过来。
总主教领着众人向西提斯公爵夫人致敬,她客气地予以回应,然后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就望着总主教,淡樱色的嘴唇急切地问道,“他是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吧——被拷打、折磨,然后堕入最深的地狱——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像他这样高位的神职人员,总不会受拷打的,什么人忍心拷打他呢?”
“唉,我们有谁愿意呢,”总主教辜负她期望地摇摇头,“就是一个粗糙的庄稼汉,也受不住那种拷打的,何况他这样娇嫩的年轻人——可是他身上的邪魔,总是不肯放弃的——他们连一个最下等的人都不肯轻易放手,像这样一个得意的猎物,怕是教皇亲自到跟前都不会放松呢。”
“天哪,这真是太可怕了。”公爵夫人伤心地说,然后,她望向苦修者,“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杰弗里修会的教士,你怎么忍心由你的诬告让抚养过你的女恩人的独子落到这个地步呢?唉,唉,快告诉我这只是出于你的嫉妒,告诉我,你是不会让这样一个美貌尊贵的年轻人落到这种下等罪犯才会受到的困境里的!”
“呃——”苦修者的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公爵夫人白皙柔嫩的双手在胸前合成了一个祈求的姿势,她一点都不肯放过他,“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没有被邪术所迷惑。”
“……”
“说吧,我是会原谅你的,总主教大人也会宽恕你的罪——有我和总主教大人在,太后也不会计较你的罪——她是我的表姊——说你先前的话不是真的,只是一个玩笑。”
“只是一个玩笑。”
“这样才是对的,”公爵夫人说道,“总主教大人,撤掉先前的控告吧。”
“我还没有正式记录这控告。”总主教得体地回应。
“给他一间静室,我会给他所需用的东西。”
“啊,我的教堂虽然贫穷,还不至于接待不起一位主教的至亲,先前我就讲过,他在这里一日,我总不叫他有缺乏,直到他和他的表亲和好自愿回去为止。”
“您做的事情总是那么得体,但是我也是不会对他吝啬的,他虽然可恶,却是一位主教的亲戚,从这一点上,我就不能对他转过脸去,何况他又是一位教士,施舍他也就是施舍教会,稍晚我就给他送褥子和饮食。”
“其他的用品您可以随着您的心意送,只是饮食务必由我来准备,因为您恐怕对他所属的修会的规矩不是十分清楚。”
这个理由很简单明了,年轻的公爵夫人并未怀疑,她欣然接受:“那就这样吧,愿慈悲的天主赐福与您,他说过,要免人的罪,如免我们的罪。”
“也愿慈悲的天主赐福于您和您伟大的家族,我稍后就写信通知图尔内斯特主教他的亲属在我们这里。”
他们将这个杰弗里修会的苦修者送到一间上房,公爵夫人和总主教分别给他送了褥子和饮食,将他安顿下来。
但是苦修者在鲁尔霍夫的总主教身边并未呆多久,第二天,他对总主教说,他预备和他的表亲和好,就这样离开了鲁尔霍夫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