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是李自成的根本之地,经营稳固,兵多将广。武昌却是张献忠的地盘,又没有大军镇守,先打谁可谓一目了然。更何况武昌的价值可是远胜襄阳。左良玉若是不打武昌而助孙传庭打襄阳,大功归于孙传庭,他最多只能分点汤水。
左将军若真的如此大公无私,也就别指望在这乱世中混出头了。
丘侍郎见李自成并不以为然,道:“元帅,兵阵之事,还需查实方可定论啊。”
李自成轻轻一笑,只是不想弱了年轻人的上进心,宽厚道:“派人查清楚些也是好的。额先走了,你好好劝他。就说额这儿还有个上丞相,他若是肯帮额,也不是不能给他。”
丘侍郎躬身道:“之陶恭送元帅!”
李自成挥了挥手,迈开大步往外走去。
丘之陶在僧舍门口站了一会儿,等看不见李自成随员身影,这才上前叩门,低声叫道:“李先生,学生丘之陶求见先生。”
屋中悄然无声。
转息之间,门却已经开了。
“快进来!”适才一脸寒霜的李先生如今却是满脸期待,似乎并不介意这位丘之陶是闯贼身边的要员。
兵政/府侍郎,若是按照大明来算,那可是兵部尚书一阶的人物。
丘之陶迈步进门,回头一扫,顺势将屋舍门关闭。他正要向李先生行礼,却被李先生一把托住。
“那边可有回信?”李先生低声问道,突然之间又放开嗓子骂道:“你这反贼!你家三代受尽皇恩,你竟然从了贼!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秦督已经出了潼关,进攻洛阳,尚未有其他消息。”丘之陶也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交谈方式,一边压低声音回道,一边又大声道:“李振声,你是读书人,岂不知顺天应人?为何逆天而为?”
李振声听闻孙传庭东出潼关,两眉之间的“川”字终于松解许多。他强抑住内心中的喜悦,大声道:“住口!你这逆贼,还不速速滚出去!”
“我偏不走,你又如何!”丘之陶大声回道,一边又低声欣喜道:“先生,秦督此番率军十万,又有偏师策应,你我大约是真能看到晴天复明之日啊!”
李振声想起自己被俘以来日日夜夜所受煎熬,不由鼻根发酸,低声叹息:“我何尝不想随宋抚台同证刚烈。然而又想留待有用之躯,杀贼报君,不愿轻弃。”
“先生节烈,必昭然于天下。”丘之陶安慰道。
“你年纪轻轻,能如此不计声名,自污事贼,也足堪名教表率!”李振声双眼噙泪。
丘之陶心防顿时一懈,悲声道:“我身负家仇国恨,事此凶獠,只愿见他授首之日,便是九死亦无憾了!”他父亲丘瑜如今是礼部右侍郎,祖父民忠在宜城沦陷时骂贼而死,与李自成乃是真正有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
每日里见到仇人都要卑躬屈膝,不流露出半点怨愤,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也只有在李振声面前,丘之陶方才可以宣泄一番。两人相互依持,维系着脆弱的信念支柱。
“先生还当保重身体,未来朝廷清肃地方,必还要借先生之力。”丘之陶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望着李振声清瘦的面容,温言劝道。
“我自省得。贤弟每日里在这狼窝虎穴中行走,也要小心谨慎,不可轻忽。”李振声紧紧抓着丘之陶双臂,郑重关照。
丘之陶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让李振声帮他看看眼睛是否发红,直等面无悲戚之色,方才走出这僧舍。
外面虽没有李自成的暗探,却有不少好奇心旺盛的和尚,只要有半丝风言风语传出去,恐怕就要坏了大事。
他自从忍着悲痛担任了闯贼的兵政/府从事,旋即又加为侍郎,就一直利用职权,委任私人,暗中与孙传庭取得联系。此番孙传庭硬着头皮誓师出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有丘之陶这位内应,告知李闯内部虚实。
而且,丘之陶更与孙传庭相约:一旦秦兵大举压境,战事僵持,他便假传左良玉来攻的军情,骗李自成分兵回守。
孙传庭是久经战阵的能将,若是此计得售,倒是真有可能一战碾灭闯贼,平定中原。当年李自成十八骑败走商洛而能卷土重来,如今他的手下部将享受过了花花世界,怎可能吃得起当日那般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