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折扇重重扇着,暴怒道:“朕名为凯旋,岂能没有献俘!固然于礼微瑕,总算是全个颜面!否则还不如当初不要说什么‘亲征凯旋’之类的话!皇太子这是要逼死朕么!”
周后端坐宝座,抿口不语。
“你说说,这是要逼死朕么!”崇祯却偏要周后表态。
周后这才悠悠启口道:“妾闻善小不避,恶小不为。圣天子十足精诚,焉能有微瑕?”
崇祯脚步一滞,心中如同有只猫儿狠狠在挠,道:“好好好,你们都对!就是朕的错!”
周后见丈夫这般难过,也是心中不忍,又劝道:“春哥儿从小就是顶顶懂事的。他反对献俘肯定有他的道理,皇爷为何不将他唤来当面问问,让大臣们传话终究不妥。”
“让他当面顶撞朕么!朕还如何为人父,为人君。”崇祯撇嘴道。
“我去与他说。”周后长出一口气,应承下来。
这也正是崇祯来坤宁宫的目的所在。
周后看了看天色,尚未黑透。如果没甚意外,皇长子肯定在文华殿与外臣用膳,然后还要接见两拨人,之后才会回钟粹宫安寝。不过那时候多半过了亥时,自己也未必熬得住,还是让他明日早上早些来用膳再说。
崇祯也知道周后说得有道理,只能再熬一个晚上。帝后二人又聊起了长子长女的婚事,周后担心国家一连召开多次典礼,钱粮上不敷用,崇祯却有四千四百万银子打底,豪气干云,号称绝无问题。有了这份喜庆,皇帝心中的积郁也算是淡去了不少。
朱慈烺当天正是要接见工部的几个主事,问他们运河疏浚之事。现在从安南、闽浙运来粮食都走海运,但对外只能说是权宜之计,绝不敢喊出“废漕改海”的口号。其原因当然是因为大运河贯通南北,一船漕粮过关讨闸,每到一处都有陋规,全靠红包开路,直到通州上岸入仓,伸手拿钱的人不计其数。
如今朝堂上还算干净,但下面靠河吃饭的人数以十万计,一旦闹将起来如何是好?现在漕帮只是个雏形,没有统一的舵主帮主,但也已经形成了地域性质的行帮,未必不能闹事。因此朱慈烺只说要先疏浚运河,然后再恢复漕运,使的乃是缓兵之计。
运河疏浚之后也有好处,一者方便国内民间运输,为邮政铺路。同时大运河也肩负着周边田地的灌溉任务,疏浚之后方便地方州县开展水利工程。最后,大运河还有泄洪的作用,可以临时充当水道。可以说,大运河是比长城更为实惠的千古工程。
如果隋炀帝当年将这些好处一一罗列,而不说自己是为了南下看琼花,那他恐怕就真能与大禹较功了。
从文华殿散步回内宫,朱慈烺先去问父母昏定,果然都已经睡了。然后才回到钟粹宫,写了日记之后和衣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现在的工作强度虽然不如前世应对高考,但对于这具十七岁的身子来说也算接近极限了。
陆素瑶带着宫女进来,轻手轻脚为朱慈烺脱去衣冠,扑虫扇风,轮班休息。
前一天的工作刚结束,新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朱慈烺是被宫女服侍穿衣的时候醒来的,而且那时候已经穿好了中衣。他避开蜡烛的火光,道:“现在什么时辰?”
“殿下,现在是三点三刻,因为皇爷娘娘有旨意,今日早些过去用膳,就提前了一刻钟。”宫女上前解释道。
朱慈烺头还有些昏沉,重重点了一下,道:“水。”
一旁的宫女早准备好了温水,连忙递了过去。
朱慈烺一饮而尽,这才舒服了许多,擦脸漱口,穿戴冠服,往乾清宫去了。
不出朱慈烺所料,皇父陛下还没有出来,只有母后拉着他说话,没两句话就说到了午门献俘的事上。对于能够将皇帝心思摸得如此透彻,朱慈烺没有丝毫成就感,只是道:“母后,这事正要报与父皇知道。”
周后见儿子已经有了主意,也不便多说,只等皇帝出来。
崇祯躲在耳门帘幕之后,听了之后略略站了站,便“正好”出来,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仿佛刚刚跟上天沟通过感情。
“父皇,近日来总有人与儿臣说午门献俘之事。”朱慈烺见了礼,旋即开门见山道。
“哦?怎说?”崇祯压抑住内心波动,好像事不关己毫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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