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从北京调些舍人来?”
退朝之后,陆素瑶也嗅到了空气中的浓烈火药味。她跟上朱慈烺,低声问道。
朱慈烺用人重能力而轻文采,这对于大明的朝争来说处于劣势。因为文采好的人,哪怕骂人的文章都能流传千古。很多人支持他,单纯是因为读起来舒服。不过朱慈烺也有解决之道,那就是——集体创作。
让脑子机灵的寻找漏洞和切入点,让逻辑性强的人制定大纲和框架,再让精通庶务的人列举事实,最后由文采好的人整理成文,由此炮制出一篇见解深刻、逻辑严密、例证确凿、文采斐然的大作。
朱慈烺当初收编吴伟业,就是想让他做创作集体的最后一环,只是实在缺乏官员,才放他去基层锻炼锻炼,了解庶务。
“就少个最后填字润色的,吴伟业该到了吧。”朱慈烺从北京出来得匆忙,但是府县官面见叙职的工作却没有停下。廖兴是在半路上叙的职,然后去了浙江提督学政。吴伟业在下一批,也就安排在了南京。
朱慈烺已经决定将吴伟业收回来了。怀庆府同知沈加显颇有干才,在前几任上官声也很不错。十九年最终清点时,怀庆府报的平收,但粮食收成较往年高出三成,这位同知贡献颇多。所以让沈加显出任怀庆府,乃是题中之义。
朱慈烺说着,停下了脚步:“这些人在朝堂上留手,想来是另有主意。我看多半是报纸舆论了。”
陆素瑶并不意外,以前朝争是靠奏疏打仗,现在是靠报纸打仗,南臣转移阵地一者可以留条后路,二者也更能发挥他们人多势众的本土优势。到底能用奏疏打仗的只能是进士,而报纸这片新战场上,就连生员,乃至白丁只要会写字的就能掺合一脚。
“臣这就知会王传心、田存善,让他们准备好文章发在报上。”陆素瑶斗志昂然,就像是一头准备狩猎的母狮子。
“你这……”朱慈烺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凡事重点抓住两头,中间过程只需要监控、微调。你这显然又忘了。”
“啊?”陆素瑶脸红到了脖子上。
“两头是什么?一头开始,一头结束。”朱慈烺耐心教道:“开始的那头要抓什么?”
陆素瑶像是学生面对考试一样,立刻背道:“何时,何地,何人,如何着手。”
“常用的手段呢?”
“打草惊蛇,声东击西,抛砖引玉。”陆素瑶飞快回忆起自己小本子上的授课笔记。
“这复杂的一头你倒是记得牢,反倒是简单的那头总是忘了。”朱慈烺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素瑶已经想起来了,回忆刚才自己的错误,脸上就跟喝多了酒一样,红得滴出血来:“是,要紧抓最终目的,须臾不可忘记。”
跟南臣扯不清楚显然不是最终目的。
只有泼妇打架才会拉拉扯扯,真正的厮杀都是一击毙命,根本不给对手拉扯的机会。
皇太子殿下的根本目的是肃清江南,将东宫体系的影响力覆盖这片充满了阻力的土地。
在这个根本目的之下,才是尽可能保全文化产物,避免造成文明断代。
“现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为了最终目的,还要将这蛇引出来。”朱慈烺道:“所以嘛,让王之心、田存善尽可能地袖手旁观,最多只说奴变的事,不要提政事。都察院那边也让放一批报刊特许出来,让他们闹,闹得声势越大越好。”
“是,臣明白了。”
“唔,对了,以前他们不是叫我逆储么?这个名词不错,可以再用用。”朱慈烺脸上浮现出的一抹笑意,再一次嗅到了胜利之果的芬芳。
崇祯二十年正月,南京官场上惊变突起,旋即猛然落地。应天府从知府到书吏被杀三十余员,如此血淋哒滴的剧变却在一场朝会之后再无声讯。
诚如海啸来临时大海会诡异地退潮积蓄力量,在二月初六上,留都各报刊上突然异口同声地爆发出对皇太子肆意妄为的声讨。
当年有人说皇太子殿下在山东软禁天子,欲行灵武之事,南方报上还有争锋相对的异见。而此刻,皇太子赫然成了千夫所指的祸害,整个江南士林、南人南官,全都摒弃前嫌,一致地站在了皇太子对立面上。
原本一直与几家清流报纸站在对立面的《曲苑杂谭》,却整版整版地讨论起戏曲杂戏,半个字的政见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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