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纷纷道。
事实证明,吴荪菖的这个招呼是打得多么及时。三人刚到昆山县,就被当地官吏使了个下马威。县官一脸狠戾,似乎见到了夺妻杀亲的仇人;从大县丞到下面各房书吏,无不阴森以对,就连没有身份的白役也都对他们漫不经心,翻着白眼连招呼都不打。
整个昆山县衙就如鬼蜮一般,走进去就能滴水成冰。
吴荪菖领着两个被吓趴下的小弟出来,鼓起劲安慰他们:“别怕!咱们是大明朝的命官,他们能吃了我们不成?”
“哥哥腿莫抖了……”
“……”
这样的态度,县衙自然没有给三人安排食宿。吴荪菖总算管过工商这一块,对于客栈、伙食的物价标准倒也熟悉,不至于闹出笑话。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江南的物价颇为奇怪,用铜钱则价低,用银子却价高。如果按照物以稀为贵的说法,看来江南的银子多而铜钱少。
虽然没能明白其中的经济原理,吴荪菖却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因为还要想想明日到了县衙该怎么与上官、同僚相处。
大明府县的基本配置是正七品的知县一员,正八品的县丞一员,正九品的主薄一员,不入流的典史一名。
皇太子扩充官吏体制,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县尉掌管巡检司和乡勇,隶属于都指挥使司系统。又设了县裁判所,分离了知县、县丞的司法权。同时要求各衙门都增设照磨所,用来统计本署的行政收支。
至于例会、立项等等制度,在北方也都是常识。吴荪菖从第一天吃公粮,就被人传授这些规矩,视作理所当然。到了昆山之后,却发现自己真是到了外国异域之地。
这里的裁判所根本就是知县和县丞兼任,典史兼管着县警察局,只有马步快手四人充任警察。照磨所形同虚设,只是在户房门口多挂了块牌子罢了。县尉却是缺员,据说还在等都司派人来。至于日常工作程序,诸如例会、立项、纪要、通报……众人像是闻所未闻。
“下官该分管哪一块工作呢?”吴荪菖弱弱问道。
知县耷拉着眼皮,端坐四出头的官帽椅上,悠悠道:“主薄本该主管全县户籍、文书办理之事,正好去年年初南京来了公文,催着要编户齐民,重新登记百姓户口。本官便将此事交付于你了,你要好生办差,切莫辜负皇恩。”
“下官明白。”吴荪菖顿了顿,又道:“大老爷,您看这人手、钱财……”
“本县正税还欠了许多,哪有钱财给你!至于人手嘛,你自己去找个攒点便是。”知县大老爷抬起手,朝桌上的茶盏摸去。
吴荪菖只得无奈告辞,心中暗道:钱也不给,人也不给,就要我做编户齐民的大工程?也不知道昆山县现在做到了哪里。
回到自己职房,吴荪菖唤来户房吏目,见是个五十上下的老者,不愿用官威压他。非但让他坐了,又命人上茶,然后方才客气问道:“我县从去年接藩台公文,编户齐民之事进展如何了?”
那老者脸上并无抵触之情,只是道:“尚未入手。”
“这是为何?”吴荪菖一愣:藩署去年才发公文,已经是晚了,怎么到了地方上竟然还没开始!
“三老爷容秉,”那老吏略一拱手:“这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我户房平日里银钱往来已经甚是繁琐,哪里来的工夫。”
“此事是朝廷大事,若是上峰追问下来,如何是好?”
那老吏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坐着,仿佛石雕。任凭吴荪菖再说什么,那户房老吏只当听不懂,偶尔应对也不再用官话,只是以昆山土话方言对付,听得吴荪菖怒火渐起,恨不得将他发落一顿。
将这老吏赶走之后,吴荪菖怒气微消,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拉扯,当即喝道:“谁在外面!不懂规矩么!”
门帘分开,却是鲁玮、杨祥两人。正是与吴荪菖一道来的两个会计学生,他们一同挤进门来,却还拉了个蓄着老鼠须的皂隶。
“何事?”吴荪菖见了鲁玮、杨祥两人,按捺下气愤,出言问道。
“将你之前说的,原封不动说与三老爷听。”鲁玮在那皂隶身后推了一把。
那皂隶怯生生上前,给吴荪菖见礼,道:“三老爷,小人也是听来的传闻……”
“说。”吴荪菖没来由心中一紧。
“说是大老爷与二老爷要发落您呢。”
吴荪菖眉头一皱:“我到任不过两三日,所领公务尚不到程文之日,他们如何发落我!”
“是三老爷的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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