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万万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步入了提督朝鲜军务总兵官陈德的军帐。 他草草行礼,却被陈德身后一副巨大的地图所震慑。这副地图并非大明或者朝鲜的地形图,而是囊括了寰宇天下万国的地图,正是《天下万国坤舆图》。
陈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幅地图的时候也是颇为震惊,没想到天下竟然还这么大。他很满意赵启明的反应,随手抄起软木鞭,指了指朝鲜上面有数的几个城池:“咱们就在这里,朝鲜平壤,这一块黑线描出来的便是朝鲜八道。”
赵启明很快收束了心思,不解道:“人说朝鲜三千里山河,从这图上看倒像是不止啊。”
“这图是经世大学根据朝鲜进贡的舆图做的,怕是他们故意把自己画得大些。”陈德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反正没有任何一个将领会拿着世界地图打仗,准不准并没有关系。
赵启明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从这图上来看,朝鲜就像是个弯钩,正好与大明的南直、浙江形成了一个钳形。如果取了朝鲜,莫说辽海,就是东海都是我大明领下一个大湖罢了。
再看日本,在朝鲜之东,相隔一道窄窄的海峡。若是嘉靖时候有这张图,说不定世宗皇帝就提兵走朝鲜打日本,端了倭寇的老巢,何必还在东南设防?
陈德见赵启明盯着舆图神游,也不打扰,只是在一旁跟着看,隐约中倒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不等他领悟其中奥妙,赵启明已经长吁一声,对他道:“军门几次三番征辟野人。实在令在下受宠若惊,不知微薄之才有何能为军门效力之处。”
陈德连忙请赵启明坐了,又叫人请茅适作陪,这才道:“先生莫怪。我陈德是个武夫。临阵虽有些小机巧。大事上却糊涂得很。我一心想立军功,有幸得皇太子殿下垂青。授以一师虎符,可惜自己不争气,吃了败仗,坠了大明的威风。被贬到此地。
“原本的军令是整备朝鲜兵马,支援辽南作战,结果东虏土崩瓦解,朝鲜的虏兵也都跑了,辽宁一省已经再无东贼,可我……还是得驻在朝鲜,难道真要老死此间了么?”陈德越说越觉得伤心。积年傲气不再存有一丝。
赵启明看了陈德的精气神,心中暗道:果然人怕少年成名。像这陈将军举手投足都有股傲气的影子在,却说出这等低声下气的话来,看来真是被磨砺得不轻。
他清了清喉咙。道:“将军此言差矣。”
“敢请先生教我!”陈德抓到了一丝希望,连忙起身行礼。一旁的茅适也急忙跟着行礼,十分诚恳。
赵启明起身回了个礼,心中一动,暗道:我当年笑傲公侯,即便是朱纯臣给我行礼我也懒得回一个。如今一个小小总兵就让我如此慎重,看来人果然是会变的。
他边想边说道:“进驻朝鲜这步棋,绝非是为了支援辽东作战。”
“哦?还请先生明示。”陈德一愣。
“你们看这地图。”赵启明遥指万国坤舆图,道:“朝鲜北方多山,到了我国辽境更是山岭重重,这样的地形在兵法上是远地,彼此势均力敌,不宜挑战。而我朝在辽东强于东虏,自然是从辽沈通地强攻为上。听闻皇太子乃当世兵法大家,岂会舍长就短,在远地设一奇兵?”
“那……莫非我真是被流放来的?”陈德心中一沉。
赵启明从容道:“谋事在人,然后方可求成事于天。若是将军自暴自弃,朝鲜正是将军终老之地。若是将军奋发图强,朝鲜却是个成就大事的地方。昔者诸葛武侯曾有七观之说,如今皇太子殿下置军门于此,也是试观将军之能。”
“陈某德才浅薄,恐负殿下所托,还请先生教我。”陈德再行一礼。
赵启明摇了摇手,道:“军门不必谦逊。”他道:“这事不难判断。一切玄机尽在军门身后。”
陈德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看着赵启明。
赵启明心中暗道:果然是个性子坚毅之人,倒可以共事。
“从军门背后这图上来看,朝鲜看似远夷偏僻之地,却是两国交战必争之地。”赵启明道:“万历年间倭人攻朝,岂是只为朝鲜?怕没有少打大明的主意!而我国欲根除倭患,也只有取了朝鲜,列兵于倭国之门。”
——原来是我眼界还不够啊!
陈德和茅适心中同时感叹,脑中回忆朝鲜、日本与大明三地的布局,朝鲜果然是居中跳板。只要水师一日不能纵横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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