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昆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军训导官陈崇和参谋长朱家骏,器宇轩昂,在云贵总督行辕中如入无人之地。
自从崇祯二十二年扩军完成之后,罗玉昆就升任了山地第一军军长。他的两个老搭档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往上升了一阶。不过扩建成军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山地第一军从湖广调入贵州之后,罗玉昆就几乎被闲置了。
这几年西南几乎没有打过五百人以上的战斗,忠贞营以一个军的兵力,陈列在云贵边境,偶尔去云南境内策应,却一直没有动对张献忠的总攻。
刘宗敏身为云南总兵,挂征南将军印,就连云贵总督顾君恩都调动不了他,何况罗玉昆还被归属于刘宗敏之下呢?
如今隆景二年都过去了大半,张献忠还活蹦乱跳地在云南、缅甸之间逃窜,虽然损失日重,但也没有就此灭亡的征兆。锦衣卫派了五七波人手暗杀张献忠,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消息。
眼看着别人立功受赏,而自己却每日间操训拉练,许多新兵只能剿灭不服的土司、山匪积累战斗经验,实在让罗玉昆心中气闷得很。
今日顾君恩请了罗玉昆到总督行辕,说是商议军事,罗玉昆却也没抱甚希望。
直到进了总督大帐,看到刘宗敏赫然在座,罗玉昆才感觉有些意思。
见山地第一军的三人落座,刘宗敏与顾君恩对视一眼,顾君恩方才哈哈笑道:“罗将军这些日子等得着急了吧。”
“那是,”罗玉昆也不客气,“陛下都将内帑的银子拿出来了,我等食君之禄。不能为君解忧,实在愧疚。”
顾君恩笑道:“昔时马援马伏波聚米为山,指点战阵,消解光武之忧。今日咱们也当效仿伏波,为君上一解西南忧患。”
罗玉昆冷笑道:“我读书少,你莫要豁我。”
“马伏波是平交趾。我们能先安定云南就不错了。”朱家骏也道。
顾君恩任由他们泄怨气,只笑着扬声道:“将沙盘呈上来。”
七八个总督标营的士兵很快抬着四张方桌进来,在大帐中间拼了起来。光看这架势,沙盘肯定小不了。
罗玉昆心中不屑,道:“军门只观大战略便是了,哪里需要这般清楚的沙盘。”
“小了可装不下。”顾君恩笑道。
不一时,外面进来两个士兵,撩起帘幕开道,进来五六个壮汉。托着一个硕大的沙盘进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将军请看。”顾君恩一挥大袖,比了个有请的手势。
罗玉昆与朱家骏凑上前去,一看之下却是大为吃惊。
这么大的沙盘并非细致到了一州一县,而是因为涵盖的地方实在太大。
昆明在这沙盘上也只是一面红旗,连城郭都看不出。
这是一片周长八千里的广大地区,包括云南南部,广西西部。安南北部,半个老挝。还有缅甸东北。
整个沙盘做工精巧,一旁的工匠倒上了水,顿时山河分明,恍如鸟瞰一般。
“军门这是何意?”罗玉昆拧着眉头。
顾君恩笑道:“崇祯二十一年以来,我军一直与献贼消磨,看似战意不坚。其实暗中却已经派出人手,深入不毛,将各地山川河谷描绘成册,制成沙盘。这几年来的战果,便在诸位眼前。”
朱家骏仍旧板着脸。道:“光靠一个沙盘,恐怕称不上是战果。”
顾君恩仍旧笑容不减,道:“将军且看这沙盘上的米粒。”
沙盘上果然有不少米粒,其中有一条正是从昆明南下,延续到了交州府东关县——目今黎朝的“东京”,后世的河内。
顾君恩所谓的“战果”并非沙盘本身,而是这个沙盘上承载信息。
从广西和云南都可以进入越南,而云南这条路,就是沙盘上的米粒。
“凡有一粒米粒的地方,就是一个可以补充粮草的土司寨洞。沿途地理已经绘制成图,这些地方土司、州县也都已经安排的妥当,互知互信。”顾君恩起身走到沙盘旁,吁了口气:“这三年间,本官也无日不想着平定西南,以报圣天子知遇之恩呐!”
刘宗敏早已看过了沙盘,此刻上前道:“只要循着这条粮道,大军可以直入安南国境。只要到了安南,便可以就地取粮了。”
罗玉昆虽然有些震惊,还不至于吓傻了。他道:“我只想问一句:兵部文移为何没提到过打安南。”
顾君恩微微一笑,取出自己的印信圣旨,指着官衔后面“凡诸西南平贼定民皆可便宜行事”的套话,道:“这就是为了剿灭献贼平复西南而行的便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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