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赞礼官的唱名过后,满堂是一片深深静默,这一片静默也将堂中适才欢笑晏晏的气氛一扫而空,更增了几分凝重与肃穆。
正在满堂人惊诧太子为何没有任何动作,而那四叛镇使节相视而笑的时候,隐隐一缕绝不应在今天这福寿堂出现的乐曲之声远远传来,赫然竟是西北健儿最是钟爱的羌笛,身处于热闹不堪的寿宴之中,听到这一缕空旷辽远的笛声,席中诸客分外有感,随后伴随着笛声呜咽而起的是倍含幽怨的胡笳之声,端坐席中的崔佑甫听着这悠悠羌管、哀怨胡笳,感觉突然之间他已离开了那花红水碧、杨柳依依的长安,置身于北地茫茫大漠之中那撕杀千年的古战场,满地是伏尸的将士、夕阳残照中,一面面血污支离的战旗再也无力在风中飒飒飘扬;无主战马的声声嘶叫,使这个黄昏愈发显得悲壮、寂寥。
乐曲反复吹奏了两遍,就在堂中众人不堪这哀怨的凄凉时,陡然“咚”的一声,战鼓响起,静穆的战场在瞬时之间,变的生动起来,无数的战士,听到了这战鼓的召唤,缓缓的爬起身来,“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声越摧越急,数十面大鼓同时擂响,整个福寿堂中再无一丝别样声响,回荡的都是这捍天动地的战鼓轰鸣。
崔佑甫只觉初时还能辨清每一声鼓点的节奏,及至后来,这雄浑的鼓点竟然是一声声压着他的心跳而动,只到最后再也分不清那是心跳、那是鼓声。
听到这催人的战鼓声,满地的战士抹去了脸上淋漓的鲜血站了起来,残缺肢体的战士扶着手中的刀枪站了起来,便是那受伤倒地的战马也奋起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站了起来,再紧紧手中的刀枪,默默的重新又集合到那面战旗之下,两眼无限信赖的看着那横刀立马、血染战袍的将军。残阳如血,这一队战士拖着长长的身影,又奔赴一个新的沙场。
那如同疾风骤鱼般的战鼓声渐渐小去,至此,崔佑甫并堂内外诸客方才长长的缓了一口气,压一压适才被那战鼓撩拨的早已沸腾的热血,更有许多客人端起了手中的酒觞欲要满饮一觞,定定绷紧的心神。
“杀呀!”一声凄厉的撕杀声毫无征兆的在堂外响起,这一声嘶叫唤起了一场新的惨烈的搏杀,将军的叱喝声、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拔刀声、猛然挥刀的破风声、双刀相击的撕裂声、刀枪入肉的惨叫声、中刀倒地的诅咒声,身遭敌围的怒骂声、神智渐失的呜咽声,诸般声响在堂中回响,这声音是如此的逼真,似乎这欢宴的福寿堂竟然在瞬时之间,变做了一个搏命的战场。
伴随着第一声撕杀声的是数十百只酒觞落地的脆响,也有那一等胆小的文臣竟然就此跌坐在地;更有那传菜的婢女不堪惊吓,就此昏晕过去,反倒是那堂中的武将们陡然起身,据案而立,双眼怒视。郭老令公那素日微微眯住的双眼也睁的老大,手指不住颤动,好在身边服侍他近四十年的小顺子知道他的心思,转身自堂后将他的霹雳剑取过递上,这冰凉的剑鞘不仅没能抚平老令公激动的心绪,反而将他压抑多年的热血都点燃的沸腾起来。
这一场好杀竟然持续了整个夜晚,待得天边第一缕晨曦照耀上空旷的大漠,响起一阵急促的鸣金声,随后便是得胜鼓的隆隆声,战士雀跃的欢呼声,晨风吹拂战旗的烈烈呼啸声。堂中绷紧的气氛陡然一松,满座宾客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升腾起丝丝笑意。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一阵粗矿的歌声在堂外响起,一声即起,随后便是数十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应声相和“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这一番合唱全无技法,嗓音又是沙哑,却是说不尽的雄浑苍凉之意,与适才的羌笛、胡笳、军鼓、鸣锣配合的天衣无缝。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不负白发生”这声音越来越近,这数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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