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说的这个念头,要均均贫富,还不就从有钱没权的人身上下手。京城显贵他动不得,因为那些家伙是国之栋梁。地方豪强他动不得,那些人是国之基石,得提防激起民变。最好下手的就是咱们这些没根没基的商人,别看老徐这会儿高兴,到了京城,皇帝说一句‘徐卿,朕忧心百姓生活,你能替朕出些力分分忧吗’?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高德勇拖着长音学出一段阴阳怪气的语调,嘲弄徐志尘热衷功名的愚蠢。
“不会像爷说得这么严重吧”!晴儿对着镜子吐了吐鲜红的舌头,“中原的皇帝难道不讲道理吗,别人的银子他随便拿,不就是明抢吗”?
“要是皇帝和百姓讲道理,他还是皇帝吗”?高德勇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能明着要就不错了,怕是为了谋夺你的家产,随便给你栽上些罪名,中原自古因为钱多而被满门抄斩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难道没王法吗”?晴儿被胖子的话吓了一跳,无法置信地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这里自古刑不上大夫,何况是皇上。况且皇上说出的话就是王法,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和西边的那几个基督国家不一样,杀人还得绞尽脑汁找理由”。
背上的手慢慢停止了动作,对中原的了解大部分还停止在书本中的晴儿无法想象高胖子所说的话。在她原来的设想中,江南山清水秀,国泰民安,是个有秩序,人和人之间可以如北平的众人一样公平相待的地方。现在,美景在她脑子中渐渐模糊,渐渐凝重。
拉住背后的手,轻轻地把他放在自己的肩上,高德勇叹息着补充了一句,“这里和大多数地区一样,律法只是国王们治理百姓的手段,从来没有过一部律法,曾经规定过百姓有什么权力。你的钱就是国王的,他想怎么拿就怎么拿,根本不用问你。碰上皇帝聪明讲理,百姓有福气。要是皇帝不肯讲理,谁也拿他没办法。所以我才要多加些小心”。
“那咱们还是走吧,江南我不去了,咱们去一个爷能安心赚钱的地方”,晴儿爱怜地用手指抚平高胖子眼角的皱纹,温柔地说。
“要是有,我早就去了,也不用做现在这个奸商”,高德勇拉着晴儿的手念了一句晴儿不太明白的古诗“乐土,乐土,爰得我所。乐郊乐郊,谁之永号”。年少的梦中,一定要做有钱人,因为越有钱,生活越踏实。现在他几乎富甲西域,可是内心呢,踏实吗,谁能说得清楚。
“爷,要我说,北平这些人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武大人当他们的王,然后让他立一部法律,规定私人财产神圣不能侵犯”。屋子中没有其他人,晴儿大胆地向高胖子提议。
话音刚落,胖子的脊背一下子挺得笔直,大手紧紧地握住晴儿的手腕,直到后者低声呻吟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慢慢地放松了手掌。“别乱说话,你这样说会害死武大人和所有人的”,语气中透露出警醒。
“知道了,死家伙,人家不过随口说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晴儿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低声嗔怪。
“不能说,想都不能想,你以为这是找做买卖的对象呢,看谁合适就找谁”!胖子紧张地训斥道。
“好了,我不说,想都不想”,晴儿听出高德勇语气的严峻,柔声哄他回转。
“去了京城,更不许乱说话,一切看我的眼神行事”!高胖子放缓语气,不安地吩咐。京城还是要去的,即使不给皇帝面子,武安国的面子也要给,虽然自己不算他的朋友,但是至少在他那里,自己得到过别处未曾有过的尊重。这份尊重在高德勇的眼中,比一堆金子还亮。
“是,主人,晴儿明白了”,俏皮的语调弄得高德勇拉不下脸来说重话。背后传来一阵温暖与柔软,晴儿整个身体伏在了他的肩膀上,双臂紧紧抱住了他宽阔的身体。
无可奈何,自己看着她长大,本来想把她培养成完美的商品卖给别人,谁知最后不小心砸在了手上。高胖子闭上眼睛,用心体会着背后这份沉甸甸的温柔。过了好半天,试探地问道:“晴儿,嫁给我,行吗”。
一个梦呓般的声音在高德勇耳畔说道:“做你的第十房姨太太?老爷,这样您还不知足”?
高德勇用大手掌包住紧紧锁在胸前的玉手,低声安慰道:“我知道这样有点委屈你,夫人身体不好,等她过了世,我就把你扶正还不行吗”?
背后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回答却和往常一样令胖子失望:“老爷,这样我就可以做你不用付钱的奴婢了,对吗”?
叹了口气,高胖子有些不高兴:“你干了活,我还像现在一样付你工钱还不成么,小财迷”!
“不”,背后的声音让人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古怪的逻辑让高德勇这号称黄金脑的人也无法理解,“老爷,我不做你的妾,你别逼我,行吗。我喜欢现在这种样子”。
“现在这种样子,晴儿,你听我说,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名分”,高德勇以少有的郑重语气说道。“你不相信,我答应你以你们的神,那个万能的上帝名义发誓”。
胸前的小手抬起来堵住了胖子的大嘴,软软地贴在背后的娇躯之主人叹息般说道:“死家伙,我不要你的名分,你有九个妻子,我嫁了你,不过是第十个高家媳妇。而现在,我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我,你身边像这种地位的人,我是永远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