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民国,只要知道你的人,无不感到好奇。只要你不拒绝,我是肯定要经常登门的。”宣侠父爽朗的笑道。他是个怪杰,并不将一些规矩放在眼中,既然吴安平如此说,他又正好想如此做,那自然不会再推拒。
几个人随意说了会话,内容都很没有营养,而且刻意规避了有关苏联的话题。刘伯坚其实是想问一问的,尤其是现在乌斯莫诺夫等人已转到西峰关押,他想知道吴安平打算怎么处置,只是几次被宣侠父以目视阻止,到嘴边的话就压了回去。
见气氛稍微友善些,吴安平就对宣侠父、刘伯坚道:“侠父兄、伯坚兄,你们两位请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和你们商量。”转身要先走,突然他转身对邓晓平道:“希贤兄也来吧,可以帮着出出主意。”邓晓平原名邓希贤,是由苏联回国后才改的名字,他其实比吴安平还小一岁,不过吴安平要称呼这位伟人为“弟”,他还真没有那么大的底气。
三人有些惊讶,不知道有什么事商谈,竟要避开其他人。不过见吴安平已起身领路,三人对视一眼,便连忙跟上,想弄清楚吴安平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转过几道回廊,穿过两座月亮门,吴安平带着三人来到另一座院落前。这个院落还在陇东饭店内部,只是面积要小些,而且由里到外布满荷枪实弹的解放军警卫,警戒森严,不知道在保卫或守护什么。
吴安平朝三人点点头,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警卫道:“不要让其他人闯进来。”说完,就率先跨进了院中。刘伯坚目带询问朝宣侠父看一眼,见他也是满头雾水,便双目一凝,跟了上去。宣侠父朝邓晓平撇下嘴,边走边轻声道:“走,盛情难却,我们就进去看看,这吴安平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进到中厅,吴安平早在主位坐定。原本厅内有几个解放军士兵值守,等四人进来,却都退到了门外。吴安平摆手让刘伯坚三人随意坐下,然后道:“还得等几分钟,我要的东西还没送来。桌上有茶,有点心,大家先随便聊几句吧,边聊边等。”
宣侠父与他还是稍微熟悉些,忍不住问道:“吴总司令,哎,算了,叫起来真别扭,还是照你所说,就叫你安平吧。”
吴安平不禁莞尔:“随便称呼就行。”
宣侠父这才继续道:“安平,你把我们三个叫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商量什么事?搞这么神秘,说实话,我都有点紧张。”
吴安平沉吟一下,缓缓道:“不得不神秘些,等你们见到东西,就知道为什么了。不过,确实有必要先说明一下,免得你们以为我不怀好意。”
刘伯坚沉声道:“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吴安平脑筋急转,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神情严肃道:“你们其实很清楚,我是持坚决反苏立场的。”见宣侠父、邓晓平有话要说,他立刻打个手势阻止道:“不要想说服我,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他又继续道:“我个人和苏联没仇没怨,也不认识任何苏联人,之所以坚决反苏,完全是民族主义使然。”
刘伯坚三人都经历过外蒙独立时的国内论战,那是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第一次交锋,所以吴安平一开口,他们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中国人的民族身份和国际的共产主义战士身份,这两者之间的冲突,其实在很多中共党员心中都存在,对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来说也是如此,他们无法找到出路,只好脸色难看地沉默。
吴安平很理解这一心情,他说道:“你们不用开口,只听我说就行。”
“共产主义理想和民族现实、国家利益都是有冲突的,这不仅在你们身上有所体现,在斯大林和苏共高层、第三国际领导层身上,也必然有所体现。所谓工人无祖国,这本身就是一种谬论,哦,你们不必激动,话虽然刺耳,但你们只要随便找些工人询问,就知道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或许你们会说他们觉悟低,但既然你们承认他们是无产阶级**的主体力量,就不能不考虑这些觉悟低的人的想法,因为这些人才是绝对多数。所谓的布尔什维克,不就是多数派的意思吗?好了,这些也不说。我知道,想说服任何一个抱有坚定信仰的人,这本身就接近于徒劳。”
“只是,我想说,无论你们是不是国际主义者,在所有人眼中,包括你们眼中,这个苦难的中国都始终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祖国。我们是兄弟,是血脉相连的中华儿女。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基于这一点原因,我想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而且我认为,这些帮助正是你们共产党所急需的。”
刘伯坚道:“吴总司令有话不妨明说。”
吴安平笑道:“看来伯坚兄对我不甚满意,这称呼又换回来了。”
刘伯坚不吭声,宣侠父又道:“安平,不管我们的政治理念是否相同,你只要有这份心,我们共产党是很感激的。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把圈子绕来绕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吴安平点点头道:“确实,绕圈子很没意思。我就直说吧。”
“我给你们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一些研究马列的专著及文献资料,包括政党组织、建设、管理、斗争实践、施政纲领等相关理论和具体构成方式,也包括对中国国情的分析、对苏共历史的解析、对资本主义制度的解构等许多方面的内容。当然,这只是第一批专著及文献资料,另外其实还有许多,以后经过整理分类,我会陆续再向你们提供。”
“当真?”刘伯坚急切问道。他其实并不相信吴安平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吴安平提到的一些内容,正是目前共产党所急迫需要了解的,他不能不抱有一点希望。
宣侠父摇头道:“我相信你的诚意,但你这话我觉得不靠谱。”
邓晓平第一次开口,却道:“既然安平兄如此说了,我们不妨期待,想来安平兄也不是胡乱开口之人。”
吴安平笑道:“靠不靠谱,待会你们就知道。不过有句话说在前面,这些东西绝对不允许翻录,也决不允许带出西峰,你们只能在这里做研究。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就当是强制规定吧。”
宣侠父道:“古怪”
吴安平道:“别管古怪不古怪,只要能帮到你们不就挺好?嗯,这些东西我们新民党也要用,其实不方便外传的,所以,你们理解吧。”
刘伯坚问道:“你说两份礼物,如果这是一份,那当真算是厚礼,只是不知道另一份礼物是什么,有什么说法?”他也来了兴趣,忍不住就想追问。
吴安平的目光先在三人脸上扫过,继而深吸一口气道:“这第二份礼物,其实最简单,不过也最实用。直到昨天我还在考虑,这份礼物究竟送还是不送,不过今天一早我想通了,还是要送,而且要一次送到位。”
宣侠父神情古怪道:“听这话的意思,莫非你是想送钱?”他这么一说,刘伯坚、邓晓平的神色也古怪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大资本家援助要革他命的共产党,这也未免有些太过滑稽。
吴安平深深看了宣侠父一眼,突然笑道:“侠父兄不愧被称为怪杰,这么离谱的事都能猜到。不错,我正有此意。”
宣侠父真心高兴道:“安平真不愧是大财主,就是财大气粗,说吧,你准备支援我们多少钱?预先告诉你,少了可不顶用,你最好痛快些,多从身上拔几根毛。”
吴安平禁不住摇头:“看来有句话说的没错,共产党也要请客吃饭,这不一说到钱,就立刻要板上钉钉,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向说到做到,不会空言诓骗的。”说着,他想了想,问在座的三人道:“如果我没有算错,你们中共现在每年需要的经费应该不超过一百五十万银元,可对?”
这方面邓晓平不清楚,宣侠父略知一二,刘伯坚却是一清二楚,只见他勃然变色道:“你从何而知?这些情况一般的党员都不了解,你从何而知?”
吴安平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随口道:“这不算什么,其实我知道的比你能想到的更多。不过你放心,我是另有渠道,可没在你们内部安插什么人。据我所知,你们每月的党费大概在一万五千银元左右,除此以外,还有些募捐,数目也不太大,最大的经费来源,应该是苏联的援助,今年大概有一百来万吧,可有差错?”
这下宣侠父、邓晓平的脸色也变了。他们虽不知道吴安平所说的数目是否贴切,但看刘伯坚铁青着脸,闷声不吭,也知道即便差也差不到哪去。
宣侠父严肃地道:“安平,如果你确实诚心帮助我们,就请把消息来源一并说出,否则这钱再多,我们也是不会接受的。”
吴安平苦笑道:“既然这样,我就说了吧。这些消息其实是从苏共内部得到的,你们不要不信,也不妨先存疑,等那几箱文献资料和书籍送来,你们略微翻看翻看,就该知道我所说不假了。里面有苏共封存的档案,虽然不是原件,但只要你们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这样的东西苏联几十年内都不可能解禁,你们说我从哪里得到的?”
其实,档案确实是真的,但不像吴安平所说是从苏共内部得到,而是因为后世苏联解体,俄罗斯解禁一些档案,夏听白光明正大从上下载打印的。这情况自然不能说,况且说了也没人会信。吴安平绝想不到,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在后来却引发苏共内部剧烈震荡,直接导致骇人听闻的大肃反,提前几年出现在了苏联。
刘伯坚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也不肯深信。
吴安平不再继续解释,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道:“我可以向你们提供每年两百万银元的无偿援助,这些钱可以是银元券、美元、英镑、法郎、日元,也可以是卢布或同等价值的实物,随你们挑。而且,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的附带条件,但只有一条,这些钱绝对不能用来买军火,其他随你们怎么用。也不必签署什么文件,我相信你们的口头保证。”
刘伯坚沉吟道:“听起来是不错,不过这件事我们几个做不了决定,还需向组织反映,由中央拿主意。”
吴安平道:“无所谓,反正我这里没问题,这笔钱就存在西北建设银行的特别账户里,你们随到随提。不过我劝你们,这件事最好不要通报第三国际的人知道。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如果这算不怀好意,那我承认。我只希望中国人自己独立完成中国的**,那些黄头发、棕头发、褐头发、红头发的外国人,不要再指手划脚,他们没有那份好心,也没有那个水平。”
邓晓平有些话要说,只是资料这时送了过来,几个解放军战士抬着三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子,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这话到底也没说出来。
吴安平一直留意他,本想听听他说什么,但见他把话咽了回去,也不好多问,遂摆手让战士自行离开,他走到一个木箱前,伸手揭开了箱盖,对围上来的刘伯坚三人道:“东西在这里,你们检查一下吧,看我刚才所说有没有不实之处。”
这口箱子里,最下面一层都是书籍,书籍上则是摆放整齐拿皮筋束起的一叠叠的文献和零散资料。刘伯坚先是拿起一本书,看书名是《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又拿起一本,是《对反杜林论的再研究》,然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观》、《党建研究》、《重读资本论》、《马克思资本论和黑格尔逻辑学》、《国家与**导读》等等,过目一数,就有几十本之多。
宣侠父拿起一本书,见书名是《十月**的真相》,便随手翻了翻,这一翻登时脸色大变。他将书放下,拿起一叠资料,见最上面的标题是《解密苏共:1918》,手抖着不敢翻,放下又换另一叠,见标题是《大失败:二十世纪共产主义的兴亡》,忍不住翻开,明显觉察到不是全本,而是节选的内容,不过只看了几页,便让他冷汗直流,猛地合上,不住喘息。
邓晓平拿到手中的书却是一本《第四国际》,翻了几页便知道是翻译的外国著作。他又看到一本《现代资产阶级理论社会学批判》,还是翻译书,然后《列宁的最后斗争》、《自由、权力和所有权》、《关于过渡社会的理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还是启示录》、《共产主义政权体系》等等,都是翻译过来的外国著作。不过他同时发现,这些书的内容大多并不太全,有些地方似乎少了不少页数。
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从另两人的目光中,分别发现了恐惧、喜悦和惊讶。他们齐齐看向吴安平,发现这位始作俑者竟异常平静,拿着一叠文献资料在翻看,上面的标题赫然是《论第三国际的必然破灭》,而旁边的桌子上,则摆着一本《马克思列宁主义社会学原理》和一本《英国工人阶级状况》。
“没可能的。这些书籍和资料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刘伯坚激动地道。
吴安平叹口气道:“追寻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对你们有帮助,何必管从哪里来的呢?如果我说是从八十年后拿过来的,你们相信?人总会有秘密,这就是我的秘密,虽然说了你们也不信。”
宣侠父看看刘伯坚,又看看邓晓平,然后对吴安平道:“不管怎么说,安平,都要谢谢你,这些书籍和资料我们确实很需要。这样吧,你让警卫送几个笔记本和钢笔、墨水过来,再定时给我们送些吃喝,没几天时间,恐怕我们是不会走出这院落的。对了,其他人还得通知,我去吧,再给他们拿几本书,让他们先学习着。安平,这几天就麻烦你了,不过你是始作俑者,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住你的也是应该。”
说着,宣侠父拿起一本《共产主义原理》和一本《共产党宣言导读》便朝外走,刚走几步,突然又转身看了一眼那几口箱子,然后对吴安平道:“大手笔啊,大手笔啊,安平,我真是服了你了。”
吴安平愕然,问刘伯坚和邓晓平道:“侠父兄此言何意?”
刘伯坚没回答,反叹口气道:“虽然这些书和文献资料还没有仔细阅读,不过我已经知道,你给我们制造了一些麻烦,很大的麻烦。”
邓晓平道:“或许这是好事吧。”
吴安平笑道:“有麻烦才好。有麻烦就说明有问题,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你们现在明白我是出于善意了吧?”
刘伯坚与邓晓平同时摇摇头,各拿起一叠资料翻看起来,倒把吴安平晾在了一旁。
吴安平讪讪笑了笑,自己也觉挺没意思,便对两人道:“后堂就是卧室,被褥早准备好了,旁边还有个小浴室和两个厕所,你们尽情使用就是,钱我早交了一个月,不用节省。”说完,他也出了院落,却朝马鸿宾、马鸿逵等人的住处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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