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伸手拢起我的长发。我递给她一只碧玺凤钗,说道:“用了早膳,就陪我去刑房走一趟吧。”
她劝道:“娘娘身怀龙裔,进刑房恐怕不妥吧?”我往唇上点一抹胭脂,淡笑道:“有什么妥不妥的,又不是下地狱。”
秀娥见我坚持,只好掐了话头,笑问道:“娘娘今日想梳什么头?”我戴上青玉蝴蝶耳坠,微笑道:“梳朝天髻吧。”
茗儿耳尖,从珠帘外探进脑袋,笑嘻嘻地说:“奴婢最爱娘娘梳朝天髻,别提多威仪赫赫了,便是中宫也只有仰视娘娘的份儿。”我哼笑一声,不作理会。
刑房位于宫城东北角的宫闱司,屋宇建筑皆是辽代的遗存,故而显得颇为败落。掌事的李嬷嬷远远瞧见我的身影,急忙扭着粗壮的腰身小跑来,陪笑道:“娘娘金贵之躯,突然大驾光临,奴婢真真是惶恐极了。”
我笑一笑,直截了当地说:“本宫要见见郕国夫人。”
她面露为难,支支吾吾地道:“皇后娘娘曾吩咐过,其他人——”茗儿小脸一沉,呵斥道:“其他人?李嬷嬷的意思是咱们娘娘无权问话罪妃?”
李嬷嬷连连摇头,忙改口道:“元妃娘娘请吧,请吧。”说完擦一擦冷汗,笑容满面地引我进刑房。
绕过数间房,穿过几道廊,鞭笞叫骂声不绝于耳。茗儿紧紧拉着我,身子微微发抖,忍不住道:“李嬷嬷,娘娘来了,叫他们先停一停吧。”李嬷嬷“哎”一声,忙吩咐下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发出丝丝暗哑的叹息。阳光的突然闯入,令屋中的灰尘无处遁形。灰暗的角落中,蜷缩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妇人,粗布白衣破破烂烂,上头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李嬷嬷正欲开口,我严厉地瞪她一眼,冷冷吩咐道:“本宫想单独和她说几句话,李嬷嬷带着你的退下吧。”她犹豫几下,瞟了眼披头散发的重节,静静地退了出去。
重节伸手拂开长发,微微抬起了头,我吃惊地后退一步,问道:“你的脸怎么花了!”她唇边含笑,嗓音缥缈的如空中飞尘,“元妃娘娘来了呵。”
我淡淡道:“你向来谨慎,为何敢怀上他的孩子?”
她神情微愕,眼睑低垂,道:“娘娘真是耳聪目明。”我静默一瞬,语气平缓地说:“本宫并非有意要害你的孩子。”
重节不置可否,轻轻咳嗽几声,“娘娘既知晓我的事,为何不曾向郎主告发?”
她说完话,肩头的伤口渗出丝丝鲜血,逐渐染红了脏乱的囚衣。我微微移开目光,答非所问道:“本宫听说,你死活不肯供出秦芳。受这么多苦,为一个至今还不敢站出来的男人,值得吗?”
重节苍白的小脸浮现出一抹红晕,依旧可见昔日娇美的容颜,“大丈夫生于世,父母高堂为首要,我不怪他的。我只愿他能离开宫城,带着父母亲眷远走他乡,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眸光悠远绵长,仿佛沉浸在昔日的甜蜜幸福中,“那日我心急如焚地跑去太医院,所有太医都不肯为母亲医病,甚至我磕头下跪亦无济于事。只有他,只有他合上书籍,提起药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
我默默听着,心下叹息纷乱迭起。重节突然向前一扑,抱住我双腿,流泪哀求道:“娘娘大慈大悲,请赐重节一死,请赐重节一死……”
茗儿正想斥责她,房门却“砰”一声被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宫婢跌跌撞撞地闯入,声嘶力竭地大喊:“元妃娘娘!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奴婢招,奴婢全招了!和夫人通奸的——”
我怒声打断道:“放肆!哪里来的贱婢!”
李嬷嬷惊声尖叫,急忙追上来拖住那宫婢,狠狠劈去一个巴掌。重节情绪激动,破口大骂道:“贱婢!你把采葛推入湖中,老娘没有帮你掖着?”
我微一皱眉,转首盯住那宫婢,这才发觉是采莲,不禁喝问道:“采葛的死和你有关?”说完,我想起什么,示意茗儿将采莲的嘴堵住。重节笑得疯癫,咬牙切齿地说:“贱婢,只为月钱比采葛少,就和采葛打了起来……”
李嬷嬷脸色一变,大力掐了采莲一下,咒骂道:“可真是个没良心的贱婢!”
我心生厌恶,挥手道:“带下去,即刻杖毙。”
采莲双眼大睁,拼命挣扎。我拨一拨衣袖上的灰尘,补了句:“就堵着她的嘴,不能取下来,本宫不想听见她哀嚎。”
李嬷嬷点点头,狰狞一笑,毫不费力地将采莲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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