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其实程婷长得不算惊艳,身材在唐朝看来还显得有点瘦弱,颇有点家乡邻里某漂亮姑娘的气质,普通而清纯,没有多少贵妇的雍容华贵。但她出现在如此环境中,在古城、夕阳、陈旧的盔甲等事物的映衬下,仿佛给这苍凉呆板的环境中加入了柔美和活泼的色调,所以就很引人注目了。
薛崇训穿着朱色小科官袍,腰系草金钩,和他黑乎乎的皮肤倒是相得益彰,红和黑本来就是比较搭配的色彩。品级降了,突然穿着红衣服还觉得有点掉价不习惯。他牵着程婷的小手拾阶而上,大凡城墙内侧,都有这样的石阶,方便城内的军士上墙宿卫。此情此景让薛崇训颇有些不爽,有种被接见的感觉,想在长安时,除了太平公主能接见他,谁能在他一个王爷面前装大?
不过算起来程千里这个封疆大吏,头上挂的是陇右节度使的衔,在陇右各州是最大的官,接见薛崇训这个刺史并无不妥……如果不考虑他皇亲国戚的身份的话。
上了城头,忽见墙上站着一个“落魄教书匠”薛崇训第一眼看到他的背影,确实就是这么个感觉,那中年人一身陈旧的灰布长袍,花白胡须迎风乱飘,翘首看着夕阳,不是一个落魄文人的形象是什么?
那文士远眺远方一言不发,城头的风吹得长袍动来动去,就像要作诗了一般,又像一个忧国忧民的诗人。可薛崇训心道:真正的诗人在我手下,程千里算毛诗人,史书上根本没记载。
但除了刚上来的薛崇训二人,周围都是穿盔甲的武人,就他一个穿长袍的背着手,如此身份定然就该是程千里无疑。
薛崇训在后面抱拳道:“鄯州刺史薛某见过节度使。”
这时那文人才转过身,抬起袖子和蔼地说道:“卫国公不必多礼了。”虽然说得很和气,但在薛崇训面前这么个口气不是架子是什么?
他说罢埋头看了看,找了个石墩坐下,又指着对面的石墩道:“请坐。”
薛崇训见状也就坐到了不甚干净的石墩,但身上一尘不染的程婷是个女子,就不好这么坐了,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程千里也注意到了这个女人,显然他根本不认识她。
程婷轻轻屈膝道:“晚辈叫程婷,叔父……”
“哦!”程千里一脸恍然道,“我知道,想起来,家兄(程婷的父亲)未过世时,有个红白事我还常到你们家走动。”
提及往事,程婷的眼睛顿时红了,哽咽道:“我们全家……就剩我一个了。”
薛崇训默然,心道:你们这么算,灭你们程家的人是我外祖母,那咱们不是仇家了?
但是世上的恩怨哪能都算得清?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世仇必报的情节,世道上利害关系是远大于世仇的。
程千里好言道:“都过去了的事,我不该提起的。”
薛崇训也不想让他们过多纠结往事,便岔开话道:“这里看日落果然别有风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程千里低声念了一遍,大约觉得这句诗很有意思,本来是名人作的诗,当然有意思了……他看了一眼薛崇训,眼神有些诧异地说道,“只是暮气太重。”
程千里看了一眼夕阳,指着西边道:“石城堡就在那个方向,不过这里当然看不到。我听说卫国公曾率四团南衙兵攻击石堡城,勇气可嘉!”
薛崇训尴尬道:“根本啃不动。”
“确实难攻。”程千里面有忧色,“不过用我手里的十万人马拿下此堡,应有胜算。”
薛崇训饶有兴致地看着程千里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程千里道:“不死上万人,根本拿不下来……但不占领此地,陇右的安危就无法保障,不能让十万健儿分兵把守,否则与吐蕃的战事一开始就要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
薛崇训又问道:“兵部是什么态度,是要积极进攻还是防御国门?”
程千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卫国公刚从长安过来,我正想问你……”
薛崇训皱眉道:“宫中根本没提这事儿,政事堂的事儿我又不能参与。不是让程节度使全权负责么?”
“给我封了个逻些道行军大总管……逻些道,吐蕃的王城……”程千里沉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