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现在他早就不需要这种手段了,此时的郭炜更希望用标准执法为后继者定下一个基准。
于是丁德裕只是以其本罪被贬到了彭州(今四川省彭县)做刺史,而张延通和王班并没有被以结党和言涉指斥的罪名进行处分,而只是以其兴起军中不和、不服从上司之命的较轻罪名进行贬斥,张延通做了檀州都监,而王班则去了渝关。
显德十三年的这最后一场稍微扰攘人心的大事最终也就是如此平淡结束,大周治下在这种并非刻意营造的安乐祥和气氛中迎来了显德十四年。
显德十四年春,正月,庚寅朔,帝御崇元殿受朝。
就在同一天,同样使用显德年号的吴越国,刚刚回到杭州不久的钱弘俶于登殿受贺之前将座位移到了东侧,并且向左右声言:“西北者神京所在,天威不违颜咫尺,某岂敢宁居乎!”
此时,被贬到彭州的丁德裕还在路上,已经过了巫峡的驿船之中,丁德裕透过夔门的一线天仰望星空,心中未尝没有悔意。从客省使被贬到刺史,而且还是远发彭州,这贬斥的程度可不轻了,虽然彭州还算不上远恶军州,比起京畿的上州总是差了许多,甚至比新占的常州等地都不如。
如果可以重来一遍,丁德裕大概就不会因为面对毕恭毕敬的吴越主臣而权欲、利欲恶性膨胀吧……如果不是对属下那么刻薄,不是对地方那么贪婪,就不提曾为彰武军节度使的父亲,光是他自己十余年来为大周的忠勤服务,皇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毕竟不算功劳也还有苦劳的嘛。
彭州这地方,既不在天子眼前,又不是边疆前线,治绩难显,战功也搏不到,今生还会有重返京师的那一天吗?
彭州路遥,檀州却是不远,张延通倒是已经上任了,正旦这天他专程赶赴古北口慰劳守军,晚上向北仰望星空的他却是信心满满。丁德裕的构陷让他倍感愤懑,以致于皇帝亲自询问的时候他都有些言辞不逊,但是皇帝却没有过于怪责他,只是贬斥到檀州,已经是万幸的了。
檀州正当燕山防线,近几年虽然周、辽双方大体上相安无事,但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扫平南方的大周说不定就会北伐,这个看当今陛下的性情就猜得到了;也或许契丹内乱平息之后就会南侵,胡虏以掳掠为本性,只是稍稍地打一顿是改不了的。
不管是将来发生哪一样吧,对于檀州的守军守将都是差不多的,或许契丹的南侵对他们还更为有利一些,建功立业正当其时,将功折罪犹未为晚,只要还有战争的机会,就有他们升迁的机会。
坐镇渝关的王班感想与张延通仿佛。
这一天也是南汉的大宝十年、北汉的天会十一年、契丹的应历十七年正旦。
北汉主刘承钧如今已经是听天由命了。世仇周朝在一天天地强大起来,兼并四方国势日盛,而自己这边则只能依靠地利以守势维持,并且倚为靠山的契丹还对自己有诸多不满,老是将自己派过去的使者扣留下来。
这时候的刘承钧早就不指望还能在自己的手里面报仇了,周主比他还要年轻,而且看起来活蹦乱跳的没有一点早夭的样子,并且无论是治国还是征战都相当有条理有水准,刘承钧不认为自己能够胜得过,更何况双方的国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还有越拉越大的趋势。
南汉主刘鋹却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在南唐国主李弘冀手下初露锋芒的慕容英武携技来投,他的那些军器技术虽然没能扭转周、唐两国两军的力量对比,却也给周军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现在落到了刘鋹的手里,无疑地给了刘鋹不小的鼓舞。
刘鋹自觉有五岭为恃,对周军的阻隔其实更甚于大江,毕竟在大江之上搭建一座浮桥还算是工程量较小的,而想要在五岭开凿一条比较顺畅的后勤运输线,那工程量就可怕得很了。
再说岭南与中原的距离也不是江南可以相提并论的,周军从东京下江南容易,越五岭进岭南则难,禁军行军里程的急剧增加,带来的必然是战斗力的急剧下降,而且后勤运输的难度也会成倍地增加。
更重要的是,那个慕容英武确实是全心投靠于他,刘鋹确信慕容英武已经是竭诚效忠于他了,至少可以肯定比对李弘冀的忠诚度要高得多。
有这么多有利的条件,不说是和周主争雄吧,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自保一方大概还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