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可能不知道?
想一想在他所知的历史上,开封城曾经遭遇过多次水淹,在他穿越之前的考古发掘当中,现在的东京城可是在地下十几米的地方呢,上面摞了好几座城,这个事实怎能不让他不寒而栗。
不把这一段河堤修好,不对河汛严防死守,天知道在这个被他改变了的世界上,洪水夹带着泥沙会不会在一夜之间把东京城给埋了。
“只要沿河诸州勤加修缮,岁以为常,今后河堤就不再会频繁决口了?”
对于范质说的这个前景,郭炜自己可不够踏实,现在的黄河径流量大着呢,至少在汛期的时候是这样,只是夯土的大堤,怎么敢说顶得住汛期河水的压力和浸泡?据说什么管涌之类的毛病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让大堤成片垮塌,而管涌就是洪水长期浸泡土堤所致,发现和封堵管涌则需要大量的人力与强大的组织性和分工,在如今这个年代,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陛下,自汴口至滑州,河堤不会频繁决口,臣可以确保,只要沿河诸州年年征发丁夫修缮河堤,甚至今后这一段河堤不再决口也是可能的。不过大河汛期之时水量甚大,要求全段河堤都不决口则极难做到,此非人力所及。”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担负治河的繁重事务了,王朴还是对自己当年的工作很有信心,但是郭炜却听出了一点特别的味道。
卫州就是在汴口和滑州之间啊……王朴面对卫州决口的事实,却还能为汴口和滑州之间的河堤作出保证?是了,卫州在黄河北岸,汴口和滑州都在黄河南岸,而东京更是在黄河南面,王朴这是纯粹以为郭炜担心的是黄河把东京城给淹了,所以特意声明一下作为安慰吧。
然而郭炜担心黄河水淹沙埋东京城,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郭炜同样不喜欢洪水把其他人口稠密区和良田给冲了啊……王朴大概是在示意分洪泄洪不可避免,但是怎么能够把卫州这种大城当作保护东京的分洪区泄洪区啊?
不过郭炜翻翻眼前的地图,孟州、怀州、郑州、东京开封府、卫州、滑州、澶州、濮州、大名府、博州、郓州、齐州、淄州、德州、沧州、棣州、滨州……又有哪一个是可以牺牲的?或许到了黄河入海口的沧州和滨州一带人烟会稀少一些,但是那里又怎么可能为东京分洪?
在东京左近能够给河堤减压而又危害不到东京城的,也就是卫州、滑州、澶州、濮州了,这可都是人烟稠密承担赋税很高的大镇,让它们为了保护东京而成为黄泛区?郭炜狠不下这个心。
郭炜环视了一圈,然后才慢慢说道:“朕岂能为了东京而让其他州县遭灾?众卿就没有办法将河水束于大堤之内直达大海么?”
“陛下,自古以来治河都是疏导之法,洪水之威绝非土堤能够抗衡,堵不如疏,与其处处堵防而使河堤随意溃决,不如预先选好分洪泄洪区,京畿之地乃是国家之重,保京畿并非只为了陛下一人。”
王著的话倒是让郭炜醒觉过来,在这个时代并没有非常快速的通讯工具,也没有高度的基层动员和组织能力,平常严防死守,等到东京北面的河堤顶不住的时候再决定泄洪区,那肯定是来不及的。
预先设定分洪泄洪区,平时在那里不进行开发,尽量限制百姓迁居和开垦,汛期到来的时候稍有不对就挖开特定河段泄洪,也是这个时代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是郭炜还不太甘心。
“据朕所知,河患之所以严重,多是因为河中泥沙太多,年年淤积河道抬高河床,河道容受甚少,只要略有雨水,河道就会溢决泛滥,故此河堤年年都要增高。若是用分流泄洪之法应对洪水,洪水挟沙比平日更多,而分流之后水量减少流速降低,只怕泥沙淤积现象会越发严重,无疑是饮鸩止渴。朕曾经访求民间遗老,听过有人主张束水攻沙,不知道此法如何?”
“束水攻沙”,互联网时代过来的郭炜当然是听过一耳朵的,水、沙关系对他这个学过流体力学的人也不难理解,至于所谓的“民间遗老”,那自然是他伪托了。
“‘束水攻沙’?臣愚昧,此前从未听过此法,待臣多方访求之后,才敢答复陛下。”
郭炜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感到惶恐的可不光是范质,好在这一次会议郭炜也没有奢望马上就能拿出办法来,总体上这还是一次务虚会议,只要各人回去之后能够认真研究思考,在几年之内拿出真正的治河之策,郭炜就很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