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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流芳的一番话不仅没有让杜伟解惑,反而他的眼中氤氲起更加深厚的疑虑。“阿芳平日里就吃这些东西?”由着杜流芳的话,杜伟自然而然推出了这样的结论。难倒大夫人没有给阿芳发月例?
经杜伟这样一问,杜流芳将甜蜜的笑容收回,叹息一般道:“若是平日里,还没有这咸鸭蛋跟辣酱呢。”
“若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莫非真是大夫人没有给阿芳发月例,可是这每个月的收入支出则是清清楚楚记好的,大夫人怎会在这月例上做文章?
若水低着头往前迈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想了想小姐之前吩咐的话,这才杜流芳叫苦。“老爷,自从大夫人将小姐月例减半之后,小姐的一日三餐就越是缩短。平日里哪位姨娘生日,又得送礼;小姐的胭脂水粉自然也少不了使银子。如此一来,月例便是不够的。”若水只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紧张得要死。说话声也是一顿一顿,但是在旁人听来,越发觉得若水这是真情流露。
杜流芳瞥了一眼泫然欲泣的若水,不安地斥责道:“若水,不要瞎说。”由着杜流芳这样一斥,这样的真情显得越发真诚了。
这时五月也“咕咚”一声,膝盖腿儿早已砸到了地面,“小姐,你今天就算是要责罚若水姐姐和奴婢,奴婢们也是要说的。老爷,若水姐姐说的皆是实情,奴婢们哪里能骗老爷啊!”五月声声哀唤,令人不相信也难。
阿芳月例减半的事情杜伟是知道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缩短月例之后,阿芳竟然会节衣缩食到这步田地。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久了,偏生阿芳也不哭不闹,不在他面前哭诉。杜伟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冷噎的气团充斥在胸腔,令他分外难受。再去瞧瞧面前的阿芳,瓜子脸越发削尖,俨然比往日清瘦了不少。沉重的心尖又是一恸,“阿芳,竟叫你受苦了。”这句话说来,杜伟鼻尖有些发酸。想到芸娘临死之时,嘱托自己要好好照顾这一双儿女,如今却让阿芳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他心中怎能不痛?
杜流芳见父亲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心中自然有些心疼。可是为了摆脱目前缺银子的窘境、为了先发制人,她也只有出此下策了。“父亲,阿芳不觉得受苦。只要能跟父亲、哥哥在一起,吃什么都是甜的。”
见杜流芳这般乖巧懂事,杜伟心中更是酸涩不已。心中不免暗自道,回去之后一定要跟大夫人算账!杜伟一把将杜流芳搂进怀中,用手拍了拍杜流芳的背,心中既是酸涩又是欣慰,“我的阿芳终于长大了,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
翌日午后,杜流芳正躺在院子前一株合欢树下的美人榻上,手执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她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缝,慵懒的像只猫。午后的日光虽然强烈,但是她头顶的那株合欢树却是绿荫如盖。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间只余下几缕细薄的阳光穿透而下,落在杜流芳的周围,衬得她越发飘逸出众。
声声蝉鸣入耳,本该是聒噪惹人厌烦之声,但此刻落入杜流芳的耳朵里,却并不显聒噪。她的眼时不时朝烟霞阁院门前瞥去,像是在等待什么到来一般。
早在今日早晨,父亲身边的人就传来消息说她们烟霞阁的月例提高至三倍。她就不相信继母这么能忍,还不过来找她算账。等她刚起了这样心思的时候,只听院门前传来一阵紊乱不堪的脚步声响。在一抬头,便见以大夫人为首的一干人等匆匆踏进了院门。
院子前一个守门丫头本欲过来拦住她们,却被大夫人身边一个身形健硕的婆子一掌打翻在地。其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哼,以声夺人?她杜流芳岂是这般不经吓的?杜流芳没有理会来势汹汹的一众人,而是优哉游哉地闭起眼,继续享受着这炎炎夏日里的脉脉阴凉。
“杜流芳,别给本夫人装死,起来!”大夫人走到杜流芳跟前来,见到美人榻上的女子依旧双眸紧合,细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唇边还淡淡勾起了一抹笑容,这笑靥生花的脸颊,令大夫人自然而然想到自己那永远站不起来、笑容一日一日枯萎下去的大女儿,心中抽痛,对杜流芳越发不客气起来。
杜流芳睁了睁,睡眼朦胧地瞧着一旁虎视眈眈的大夫人,那冷厉的眼神狠若毒蛇,令人恍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杜流芳缓缓站起身来,抱起手中的团扇,冷冷一笑,“母亲这是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