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是个心里有事就藏不出的人,当晚就派人过去给城里最富盛名的媒婆打了招呼。第二天,那穿的一身喜气洋洋、浑身散发出浓郁脂粉香的赵媒婆就光顾了杜府。
二夫人亲自去大门口将这谈笑风生的赵媒婆迎进了屋,又赶紧地赔罪道:“真是难为赵媒婆走这一趟了。”
赵媒婆如今已经是四十开外,做这媒婆已经有二十余年,又专门是给这些达官显贵做媒,自然是八面玲珑。这会儿只见她咧着嘴笑开:“哪儿能,左右不过跑趟路。算个啥?”
二夫人与赵媒婆两人一前一后,往自家院子去了。先将赵媒婆安顿到花厅,又让人热茶点心地伺候着。便打发了下人叫自家女儿过来。等了一会儿,左右不见自家女儿的影子,二夫人暗自跺了跺脚,关键时候掉链子,这厢跟赵媒婆告了罪,便要往杜如笙闺房去。
赵媒婆轻轻呷了口茶,看着白瓷茶盏里一点儿碧色沉浮,笑着点头应承。
二夫人一去,这才晓得杜如笙气若游丝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昨日那如花的容颜恍若顷刻间凋零,那紧绷的纤眉紧紧皱着,大滴大滴汗水从额头滚落下来。二夫人吓得一大跳,凑上前去摸了摸杜如笙的额头,滚烫滚烫。二夫人心里怦怦作跳,再也按捺不住,赶紧指使了手脚利索的丫鬟去府外请大夫去了。
“还不快去打盆热水来,都杵在这里作甚?”二夫人看着杵在一旁的丫鬟,心头就来气,这些人是怎么照顾阿笙的,竟然发起烧来!
被二夫人这么一骂,那些丫鬟也赶紧醒悟过来,忙不迭作小碎步跑出屋外,张罗着热水去了。
“阿笙,阿笙!”二夫人打发下人之后,急哄哄凑到床榻边来,看着床上的阿笙的小脸儿毫无血色,心头又急又怜。这一急一痛之下,她竟红着眼挤出豆大的珠子来。
而在花厅里喝茶的赵媒婆,起初还只当主人家有了急事是以才会怠慢了她。等她将热茶饮尽,丫鬟们端上来的茶点也吃了七七八八,左右却还不见杜二夫人的身影。赵媒婆有些坐不住了,这杜二夫人是怎么回事儿,将自己请来之后又将她晾在这里。敢情当她没事儿做啊!赵媒婆脸色一沉,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她又耐着性子等了大半个时辰,可这会儿不见连杜二夫人没有见到,就是连个丫鬟的影子也瞅不见,赵媒婆心头的怒火终于压制不住,气冲冲见茶盏重重搁到案桌上,气愤难当地拔然而起。
就算是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妇们见了她,谁不知笑呵呵客气招待,她活了这把年纪,何曾被人这样给晾着不搭理?这杜二夫人摆明就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赵媒婆越想越气,抬脚就往院子去。
而正在杜如笙闺房前前后后奔波的众人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档子事儿。众人在二夫人的骂声之中,又不断拧了帕子敷在杜如笙额头上,又不停地换水换帕子。一时之间,杜府二房中鸡飞狗跳。
“怎么又是你?”待底下丫鬟禀告说大夫过来之后,二夫人片刻不耽搁,赶紧让那丫鬟将大夫带过来,但是等她瞧清楚那人时,二夫人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李浩宇的性子倒是极好,闻言他仍旧笑盈盈道:“杜二夫人,有礼了。”一张面若桃瓣的脸上流露出丝丝的笑意,没有半点儿的怒意。
二夫人心头本就有气,见了这李浩宇心头越发不利爽。但是阿笙的病比较重要,要再去找大夫这一去一来不知又得耗上多少时辰,左思右想一番,二夫人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道:“李大夫,阿笙发烧了,快帮她瞧瞧吧。”
李浩宇清一色地笑着,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下药箱,坐在了床榻边放着的木椅。见床榻上的小姑娘身子被被子严严实实捂住,只露出一张苍白若纸的脸。额头上还敷着热帕子,气若游丝。李浩宇替杜如笙把了脉,对杜如笙的病情了若指掌。他正欲缩回手,哪儿知杜如笙却反手将他抓住。李浩宇越往外缩,杜如笙就抓得越牢实。“不要走,不要走……”杜如笙恍恍惚惚地念叨着,干裂地泛着死皮的嘴不停地开合着。
李浩宇试着又缩了缩,却惹来了杜如笙更抓得紧。李浩宇无可奈何,只好由着杜如笙握住,看着杜如笙越来越纠结的小脸儿,他心一动,不由得安慰道:“不走,我不走。”
二夫人见自己女儿当着下人的面死死抓住一个大男人的手,那张抹了不少胭脂水粉的脸很快就绿起来了。这个死丫头,就不能消停点儿!
陷入昏迷之中的杜如笙却好似能听懂李浩宇的安慰一样,她的情绪慢慢消停了下去,皱着的眉头也渐渐松了下来,继而陷入完全的昏睡之中。李浩宇这才慢慢缩回了自己的手,转头瞧着二夫人一张阴沉冰冷的脸,表情一僵,道:“二夫人,杜小姐烧得厉害,在下开了药让丫鬟跟着在下取来,就给杜小姐熬上吧。”
谈及女儿病情,二夫人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她淡淡答道:“那就辛苦李大夫了。”
李浩宇很快将写了方子,重新挎了药箱,领着二夫人派去拿药的丫鬟提步就要往屋外去。二夫人却在此时唤住了李浩宇,对周遭的婆子丫鬟使了脸色,让他们先下去。一屋子的婆子丫鬟心领神会,朝二夫人福了礼,便掀帘子退出去了。
李浩宇重新将药箱放下,温和地问道:“不知二夫人还有何吩咐?”
二夫人瞧了眼陷入昏迷的女儿,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眼前这玉树临风的男子,的确是生得风神玉貌,风流倜傥。这男子性子温和,秉性不坏,只可惜不是官家公子哥儿,不然……倒是可惜了。二夫人在心头一叹,这才正色道:“李大夫,你来往我杜府这么多次,想必也瞧出了我家阿笙对你的情意。”
李浩宇偷偷瞄了眼那厢陷入昏迷之中的杜如笙,后知后觉点了点头。他不是不明白杜如笙对自己的情意,只是他只能装作不知道罢了。
见状,二夫人也晓得李浩宇是个知进退的,只是仍放心不下地敲打道:“既然李大夫明白,这杜府大门日后还请李大夫少进了。”见面的机会少了,日子一长,阿笙也就会自然而然地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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