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过后,士兵们开始清理积尸的战场。血染红了雪,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颜色。铭天翔带着铭门的家将们,探寻军营里受伤的士兵们。这是铭门先祖傲绝将军留下来的传统,所有的主帅们,都要在战后慰问队伍里的伤兵。
“伤亡的数字统计出来了,死一千一百人,伤员七百人。”说话的是他们的军师苏临月,他是铭门最宝贵的智囊。
“伤员里,有多少能够短期内康复的。”铭天翔面无表情地问道。显然,这个数字他早已预料到。
“几乎没有。”儒雅的军师皱了皱眉头,“有些是被马匹冲撞后受的伤,骨头都断了几根。短期内不可能康复了。还有一些,是被马叫声惊吓到,神智已经模糊。医师也无法估算康复的时间。更糟糕的是,包括马厩里的战马,都因受到惊吓而发了狂。门主的‘白墨’也……”他抬头看了看铭天翔,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所以这一战,我们还是输了。”铭天翔长叹一口气。“如果想不出克制贪狼忌的办法,铭门就真的败了。”
“能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太少了。”凌翼城也少见的低沉下来。他虽然伤到了敌军的主帅,可是却并不怎么高兴。“真是可怕的东西。他们真的没有弱点么?”
“或许贪狼忌真的不可战胜呢。”年轻的军师合上了记录的竹帛,意味深长地浅笑起来。他出身贵胄,谈吐不凡,气质高雅,在所有在场的粗犷男子们中间,分外的引人注意。
“连苏先生也这样认为么?”铭天翔低着头,有些疲惫地说道。
“根据传说的情况,和不久前的战况来说,确实是这样。骑兵,步卒,弩手,甚至是坚盾方阵。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他有意卖个关子。
“哎,你这个人,话别说一半啊。”凌翼城听着有些着急了。铭天翔也抬起了头,对于他的军师,自然是相当了解。
苏临月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贪狼忌本身,真的很强。但是他们的后方,却不是很坚固呢。”
“后方?你是说,他们的主帅,那个年轻人?”凌翼城疑惑地问道。
“武神说对了一半。”苏临月说道,“任是多么强大的军队,如若没有后方强有力的保障,他们多半会被击垮。武神击伤了他们的主帅,贪狼忌就迅速撤退了。换成是铭门,会怎么做?”他望向铭天翔。
“我的副将,或者军师会替我下命令。不必顾忌我的死活,前方的战事要紧。”铭天翔答道。
苏临月点了点头:“但是对方却没有这么做。据我所知,对面的智囊人物,是颇有名气的孟阳孟先生。”
“漠北上的孤狼。原来是他。”铭天翔回想起来,“此人颇有心计,自从年轻起,便开始追随公孙辽了。七星之乱的时候,也是他在漠北军出谋划策。”
“是了。有他在场,按理即便主帅受伤,也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战机。毕竟场面上,完全是听由对方在主导控制。但是他却立即退兵了。以他的智慧跟经验,绝不是因为看见少主人受伤而在慌乱之中作出这样荒唐的决定。”
“我瞄到过他的表情。”凌翼城说道,“十分的镇定,完全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他几乎是很快地,就夺过少年手中的令箭。然后下的命令。”
“这就说明,一切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他能预想出这样的结果,而且早早退兵是他一直所期望,甚至迫不及待的。”
“他并不想进兵?他在担心什么?”铭天翔问道。
“诸位将军。知道贪狼忌的珍贵吗?”苏临月似乎没有理会门主的问题。
“极其难得的品种。公孙辽足足养了十几年,才养出这八万匹。他只带领这些骑兵出战过一次,便几乎统一了蛮族各部。若不是碍于灵族与龙朝的盟约,他几乎要攻下灵都的。一般的战事,他不会动用这些精锐。而一旦动用,他必定亲自在场。”
“公孙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苏临月看着铭天翔。
“一个极其隐忍的人。我与他对战,他身上大小伤口三十余处,却依旧顽强。拼忍耐和意志,我不是对手。”
“一个如此隐忍的人,会不会轻易动用如此珍贵的看家宝贝?”苏临月听完他们的回答,笑着说道。
“军师是说……”
“此次领兵的,是公孙辽的儿子公孙克。这一对父子关系不是那么友好,相互之间也谈不上信任。经由诸位跟我所掌握是信息推断,公孙克带着八万贪狼忌出战,是公孙辽绝不容许的。这位少年将军志向高远,意图攻破龙都,所以动用了漠北军最宝贵的精锐。我猜是孟先生的缘故,才使他得到兵符瞒着父亲调派出来。他刚来到银峰关,就急切出战,丝毫不顾及留存实力,刺探我军军情。换句话说,他并不在意损失了多少贪狼忌。他只想要一个结果。”
“而公孙辽封存了实力近十年,他不会这样急功近利!”凌翼城似有所悟,高声道。
苏临月稍一停顿,接着说道:“这对父子的矛盾或许就在此。公孙辽对贪狼忌的爱惜,可见一斑。而这位孟先生,想必受公孙克的要挟才帮他调动兵权,而出于要保护贪狼忌不受损失,他不得已的追随公孙克至此。他清楚这样即便打下银峰关,贪狼忌的损失也是公孙辽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急着想要退兵。”
“可是这些……跟打败贪狼忌有什么关系?”凌翼城一头雾水。
“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力击败他们。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退军。”苏临月说道,“让敌人的后方瓦解。任凭他是多么强有力的队伍,也难逃一败。”
“守住银峰关,却不一定要击败敌人,只要他们退去了,我们就暂时平安。”铭天翔点了点头。
没有人发现,在他们附近的一处高山上,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站在那里,从战事开始,便一直注视着他们。一天一夜,这两个人没有下过山。少年站在前方,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的人。他浅灰色的布衣并不出众,中年男子却是精致的衣甲裹身,手中握着一柄黑亮的长剑,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本以为这次,要下去帮助他们呢。”少年望着山下的一群人退去,终于开口说道。
“主人心里痒痒的吧。”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他声音浑厚有力,嘴里却是开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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