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姮可知何人商议嫁妆?”觪问。
我把角簪重新装入匣中,眼也不抬:“莫非是阿兄?”
“正是。”觪拍拍我的肩,声音中笑得灿烂:“若姮想多要几名随媵,现下去做沙冰仍来得及。”
我也笑:“阿兄若想吃沙冰,现下撤去几名随媵也还来得及。”
“嗯?”觪讶然:“为何?”
我牵牵嘴角,移开视线,淡淡地道:“说说罢了。”
觪没有说话,我朝他看去,只见他正看着我,黑瞳中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姮。”过了一会,他开口了,语气似有喟叹,却透着严肃。
我望着他。
觪认真地说:“阿兄多给你贝十朋,你给阿兄两盘沙冰可好?”
我无语。
公宫中,宾客满席。
赞者将我头上的两边总角解下,洁白的牙篦拿在手中,轻轻地把长发梳理整齐。宗族中一名高辈的贵妇出任我的笄礼正宾,对我高声唱祝。我静静地跪在席上,任她将头发一缕缕地绾起,规整地结作发髻。有司捧来罗帕和王姒赐下的云形翠玉笄,正宾接过,将玉笄簪入髻中。
脱去童子的采衣,玄服加身,我在赞者的引导下走出东房,向堂上的父亲和母亲跪拜。父亲正容而坐,母亲看着我,唇边噙着深深的笑意。
三加三拜之后,我坐入西阶的席中,正宾手捧醴酒,唱起祝辞。我接过铜爵,嘴唇沾了沾,酒香浓郁而甜腻。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庄女。”正宾言道。
我答道:“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在父母前聆训,再拜谢过众人,我及笄礼成。
从此,自己再不是杞国的君主姮,而是梓伯未过门的小君季姒庄女。
笄礼忙了一日,我回到宫室后倒头就睡,第二日晨起时,才第一次看到自己及笄后的形象。侍婢给我梳好头,我看着镜中,左右地观察个不停。见惯了两侧的总角,此时的样子有些新鲜,总觉得像自己,又不像自己。
镜台边,姬舆送来的小匣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想了想,将它拿过来,打开,取出里面的角簪。
端详之下,它光洁如玉,华美而不失质朴。我望向镜中,将角簪插入髻中。乌黑的发间,露出角簪玲珑的饰面,清丽别致。
“君主,今早还须见夫人。”丘进来说。
“知道了。”我说,随而将一支普通的玉簪把角簪替下,收入匣中。
当我走到母亲的宫室,只见这里热闹非常,来了许多贵妇,还有些与我年纪相近的年轻女孩。
“姮。”母亲正在堂上与几人谈话,见到我,笑意盈盈,招手让我上前。
我走过去,与众人见礼后,坐在母亲身旁。
母亲对我笑了笑,继续同贵妇们说话。我发觉似乎所有人都在拿我看,贵妇们不时地抬眼瞅我,女孩们更是一直将目光盯来,有的人好奇,有的人面带羞涩。
我被看得不自然,似乎自己脸上长了东西一样。
“众女皆是宗族中人,今日特来贺姮及笄。”母亲对我说。
我颔首:“原来如此。”
众人满面笑容。接着,世妇将这些人一家家地介绍给我,相互见面。我听着她不知疲倦地报着每一个女孩的名姓和家世,心中疑惑不已。
介绍完后,母亲说众宗亲难得齐聚,不如往林苑中游玩。众妇纷纷答应,母亲和善地笑,命寺人引路。
夏日依旧炎热,苑囿高大的林木遮去了烈日,稍觉凉爽。众人三五成群,我挽着母亲的手臂慢慢行走,看着女孩们欢笑。
我觉得母亲的手臂似乎瘦了许多,很轻,不像过去那样丰满。望去,明亮的光线下,她的脸仍是病中苍白的样子,身形也很单薄,仿佛几个月来并没有什么改善。
像是发觉了我的注视,母亲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这些宗室之女,姮觉得如何?”
我的心稍稍一顿,定定地看着母亲:“母亲意欲何为?”
母亲脸上笑容不变,缓缓地说:“梓伯处须媵姪娣,人选之事,姮不若自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