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地上。
曲艳城倒在那,腹部的枪伤处不断涌出鲜血。他紧紧抓住乐阳的衣襟,眼中有泪水滑落。乐阳让他枕着自己的膝头,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泪痕。
“好痛……”他轻声说,“救救我……”
“你的能力,确实能够杀我。”乐阳苍白的手指贴在他失去血色的脸庞上,声音很柔和,“可是你忘了,罗盘对时间与空间的影响。”
枪响的那一刹那,站在乐阳位置的人已经成为了他。子弹击中了腹部,他倒落在地,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忘记,看来你是真心想杀我。”乐阳低头笑了,“但你的手还是干净的。”
“我不想死……”眼泪越流越多,他哭得声音呜咽,“救我……”
“你为什么觉得茫然?因为没有人和你在一起,没有人对你好,没有人会保护你?”他把少年平放在地,然后缓缓起身,“那我们来打个赌。子弹没有打中动脉,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你可以说一个会来救你的人,只要那个人来了……”他望着曲艳城的双眼,将食指抵在唇前,“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
“没有人……”泪水划过鬓角,打湿了他的黑发,水光模糊的视野中,乐阳的容颜也随之扭曲,“没有人会来救我……”
“真的吗?一个愿望——你不相信人,可你应该相信我说的话。我的话,从来不会食言。”
“如果没有人会来……我的答案……”他将手遮住了眼睛,伤口的疼痛正在加剧,“就是正确的。”
“那就说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需要你,你活了十六七年,还不如一个幽灵。”空旷的地宫中,乐阳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那是多难受的感觉啊,明明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你的消失。”
“不……”
“不是吗?那,说一个人。”
他的双唇颤动着,却无法从脑海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名字。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恐惧他防备他,甚至包括亲生母亲。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乐阳说得对,他还不如幽灵,或许最好的结果就是在这个地宫中独自等死。
“车慎微……”
他也不明白这个名字是怎么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或许是因为失血和惊慌导致的神志不清,他想起了这个总是丢三落四的师侄——他们永远都在两个极端,不可能还有什么交集。
“那你的愿望呢?”乐阳问。
他的愿望?
曲艳城没有愿望,尽管他知道,乐阳能够实现所有的愿望。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轻声笑了,眼中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我想变成你……”他说,“比什么都要强大……”
视野渐渐昏暗。他合上了双眼,感受到温暖正离自己远去。寂静中,死亡的迫近无比急促。
“你的愿望,我记住了。”
乐阳的声音仿佛梦境的开启。
“到了必要的时候,不要辜负你的力量。”
声音回荡盘旋粉碎,渐入昏蒙。
就在这时,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望着地宫的穹顶。寂静再度被打破了,那是脚步声,越来越近。
“师叔!”
少年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难辨真假。曲艳城怔怔地看着上方,直到一个人冲到他的身边,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是幻觉?对,这是死前的幻觉。
不会有人来救自己的。车慎微的出现,只是他的想象。
但这虚假的温暖却如此真实。他惨然而笑。四周的景象正在碎裂重组,罗盘的响声那么巨大,宛如寺中暮鼓晨钟。
——然后,是人们的尖叫声,混乱声,脚步声……他感到自己被人抱起,放在了一张并不柔软的床上,向某个地方推去。视野中最后见到的,是抢救室的红色门灯……又过了不知多久,有温热的事物缠着他的手,温暖到近乎于灼热。
漫长的梦吧。
睁开眼的时候,是地狱还是天堂?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双眼被白光刺痛——窗外,正是明艳的日光,是个晴天。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带着些粗糙,很热,有些手汗。
车慎微伏在他身边睡着。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他正在一间病房里,身上包着纱布。少年还在熟睡,床头放满了东西,水果零食什么的。而在自己的身上放着一封信,署名是白檀。
他伸出手,颤抖着拿到了那封信。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回杭州了。然后这封信会告诉你关于我的所有事情,以及未来。不要辜负你的力量……”
“杀了……”
宁静的病房中,他低头看着膝头的信。
万籁寂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