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迎着张明澄的目光,裕子继续点头。
张明澄深吸一口气,说:“这应该是我的最后一战了,不论结果如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到了我们分别的时刻了。”
“老师……”
“要交代的我已经交代过了,你一直叫我老师,实际上我什么都没交给你。说不定哪一天你的另一个人格觉醒,到时候肯定会恨我入骨。如果你一直平安无事,那就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这一行并不适合现在的你。”
“嗨!”裕子几乎快哭出来了。
“还有……离杨峥远点。”
“诶?为什么?”
“那小子注定是炮灰命,如果不是RTA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裕子沉默不语。
张明澄站起身,抓起外套。裕子立刻贴心的伺候着张明澄穿上了大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说着,张明澄推门而出,走向电梯间。
在他身后的门口,强忍着泪水的裕子一躬到底。停在电梯间之外,张明澄侧头看了眼保持鞠躬姿势的裕子,叹了口气,然后走进了电梯。
走在特区的街头,张明澄的内心无比的轻松。三十几年来他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沐浴在自由的阳光下,如同普通人那样漫步街头,等着死对头身败名裂、锒铛入狱,会一会三十多年未曾联系过的老朋友……以及她。
张明澄如同一个游客一样打量着特区的街景,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却从没有现在的闲暇去仔细发现特区的变化。街角的老茶馆还是那个招牌,只是装修得富丽堂皇,门口停着一辆辆的豪车,落座其中的不再是贩夫走卒,而是身着名牌的成功人士;隔壁的那家豆汁店关了门,改成了花店。许是几十年豆汁的养分都浸在了房间里,店里的鲜花全都娇艳无比;再往前,那一排四层的临街楼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拔地而起的商服。
他慢悠悠的走着,在街尾的小公园停下了脚步。这里原本是一幢公寓楼,现在则变成了一片绿地。公寓楼已经不再了,张明澄闭上眼却依旧能感受到过往那清晰无比的记忆。记忆之中,穿着白衬衣、百褶裙,留着蓬松波浪的女孩子笑吟吟的在几平米的小厨房里煎炒烹炸,将一样样精致入味的川菜摆放在自己面前,一瞬间,那属于川菜的特有香气充斥了整个鼻腔,引得他沁出了口水。
张明澄坐在长椅上,等他从回忆中醒来,不禁有些苦涩……到底是老了,回忆已经占据了他绝大部分思考的时间。
他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九点一刻,于是他转头看向街角。一如每年的这一天,如织的人群中,一辆计程车停靠在路边,她从车后座款款走下。
是她,张明澄绝不会认错。纵然时光荏苒,她从少女变作妇人,青丝染霜,眼角多了鱼尾纹,她依旧是记忆中的她。
她穿过人行道,朝着那张长椅走去。长椅是花园里唯一的长椅,一端已经坐了张明澄。临到近前她才发现,脚步顿了顿,然后走过去,坐在了另一端。
就如同张明澄一样,她坐在那里,半闭着眼睛,满是对过往的回味。
“时间过的真快,”张明澄开口了:“从前这里还是一个破旧的公寓楼。”
回忆被打断,她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恬静的笑着应声说:“是啊,初来特区的时候还在这里住过两年。”
“真巧,我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她看了看张明澄,但已经认不出了。笑着说:“那你一定知道公寓楼的包租公,六十几岁的老人家了,每月催租的时候总会对着漂亮姑娘揩油。”
“认识。那老家伙后来中风了,据说只能躺在医院里过眼瘾。”
她捂着嘴,想笑又觉着不该笑。转而说:“那时候二楼住了几个玩摇滚的,每天都吵到半夜。”
“啊,我记得他们。二十年前他们火过一段时间,就是那首《你的冷漠》。后来因为钱的事儿,主唱单飞,乐队解散,再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
她感叹了一声:“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物是人非。”
“谁说不是呢。当年一楼的小两口差点一把火把整幢公寓都烧了。”
“你也知道这事儿?”她认真的看着张明澄,努力的回想了下,说:“抱歉,我们认识吗?”
“谁知道呢?也许很熟也说不定。”
她含笑点头。又坐在那里徜徉起来,这一次张明澄没再打断,而是与其一起闭起眼回味着过往的青春。
良久,她收拾手包站起身,歉意的笑笑说:“我该走了,跟你说说话我很高兴。”
“那是我的荣幸。”张明澄微微颔首。
她点点头,朝着街对面走去。张明澄知道,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来这里待上片刻,然后穿过街道,走过窄巷,在街角的花店买上一束水仙花,搁置在绿地,也就是曾经的公寓楼原址上。
张明澄查过山水仙的花语:没好时光。她一直执着不懈的用这种方式祭奠过往的美好时光。
她走出去十几步,身后的张明澄起身,保持着距离慢慢追了过去。
穿过人行道,步入窄巷,张明澄开始加速。她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回头张望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她同样加快脚步,但二者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缩短。
看着窄巷的尽头,她发现自己无法摆脱掉追击者,于是右手伸进包里,掏出了手枪,陡然转身举起枪呵斥道:“离我远点,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然而张明澄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是放缓了脚步。摘下帽子,停在枪口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说:“邱玲,真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