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假装没看见对方脸上的诧异,泰然的退到属于她的地方落座,依旧低眉顺眼一声不吭。舒悫鹉琻
她的这番举动在庄氏看来,不是没有惊讶的。按理说,这庶出的女儿见到她,或多或少会有些胆怯。因为受老爷子的影响,她并不时常将笑容挂在脸上,故而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比如刚才那六丫头和七丫头,在见到她的时候,虽然想要讨好,可是却被她严肃的面孔给吓了回去,都不敢抬头看她呢。
可是这个丫头却大出意料之外,并没有怕她,反而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一般。
有意思!裴云姗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忽然觉得住在这沉闷的裴府也不算坏事。起码,还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感兴趣。
裴瑾也注意到了裴云姗那道打探的视线,微微抬起头来,朝着她点了点头。
裴云姗惊愕的瞪大眼。她发现自己在观察她了吗?真是不可思议…果然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她给出这样的评价。
寒暄了一番,二夫人便做主,让丫鬟领着这两位贵客去了西厢的客房。老夫人坚持了大半日,早已困乏,随意用了些饭便躺下休息了。
唯有裴瑾显得精神奕奕,嘴角也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姐似乎很高兴?”侍书试探的问道。
裴瑾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她如何能不高兴呢?心里盘算的那个计划已经呼之欲出,又见到了其中最关键的两个人物。只要她把握住这次机会,就能改写新的局面,她如何能不欣喜?
从这对母女的身上,她能够感受到不同于裴府其他人的独特魅力。她还听说,这位裴夫人可是首辅大人唯一的嫡妻。为了她,堂堂内阁大臣除了她之外,再无第二个女人。即便是在她生不出儿子这样重大的压力之下,也没有妥协,依旧不肯纳妾呢。这个女人,何其的有幸,能够觅得如此的夫君!而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神话,不正是她追求的么?
终于见到了这传闻中最幸福的女人,她如何能不雀跃?
与裴瑾的兴奋喜悦相比,府里的其他人可就没这么高兴了。裴娇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叔祖母还真是寒碜…第一次见面,居然只给了个荷包?还一品诰命呢,也太小气了一些!”
随意的将手里的荷包往桌子上一丢,她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铃铛瞥了那荷包一眼,顿时觉得那玩意儿连府里主子打赏的东西也不如,也没正眼瞧上一眼,道:“可不是么…老夫人平日里赏给奴才的东西,都比这要体面多了…还京城里头来的呢,也不怕叫人笑话!”
她们不知道的是,裴仲良一生耿直正派,两袖清风,府里的钱财并不多。京城里人人都夸赞裴大人高风亮节,清正廉明,可这其中的心酸只有作为当家主母的庄氏深有体会。人际交往中,哪有不花钱的地方?
幸好她庄家还有些底子,靠着嫁妆也算能够勉强能周转的开来。
京城的人都已经熟知了裴仲良的做派,故而这礼物的轻重,倒也不甚在意。久而久之,庄氏也便形成了习惯。在打赏小辈的时候,也便没有破例,仍旧只给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再无其他。
这一切在裴家人看来,却成了小气巴拉,不够上台面了。
“算了,懒得计较这些…”裴娇往美人榻上一坐,品尝着上等的燕窝,心里平衡了不少。即便是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还不如她过得殷实呢。
彭氏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这才能够坐下来喘口气。
刚落座不久,就见李嬷嬷领着一个面生的丫头进来,眉头不由得一皱。“她是什么人?怎的领进我屋子里来了?”
“启禀夫人,她是大房大少爷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丫头,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禀报夫人知晓。”李嬷嬷弯腰,在彭氏耳边轻声禀报道。
彭氏淡淡的扫了那低着头的小丫头一眼,神色稍稍软和了一些。“说吧,有什么事非得越级直接找到本夫人这里来?”
那小丫头似乎有些胆怯,稍稍抬了抬头,却不敢直视彭氏的眼睛,道:“奴婢…奴婢香草见过二夫人…”
彭氏最是看不上这胆小怯懦的下人,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像是没吃饭的…”
那丫头听了彭氏的话,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二夫人…奴婢不小心听到…听到杜姨娘在大少爷面前嚼舌根子,说是…说是二夫人您害死了…害死了大夫人…”
最后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那蚊子一样的声音,却也准确无误的落入了彭氏的耳里,惹得她震怒不已。
“胡说八道些什么?!大夫人明明就是积劳成疾,撑不过去才去了。杜氏这个贱婢,竟然敢血口喷人,污蔑本夫人?!”彭氏掌管府里中馈也有了一些时日,气派也就不一样了。原先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如今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板起了当家主母的嘴脸。
那丫头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不住的磕头。“二夫人饶命…这些话可不是奴婢说的,是奴婢不小心偷听到的…”
彭氏咬着牙,恨不得冲到东苑将那个贱婢撕碎,可理智却占了上风,让她冷静下来。“你说的这些,可有凭证?莫不是你胡乱编造,故意惹事生非吧?!”
“二夫人明鉴…就算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妄加议论主子啊!”香草一边磕着头,一边哭着说道。
“量你也不敢!”彭氏慢慢平息心中的怒火,隔了好久才开口问道:“说,你都听到些什么?杜姨娘真的在大少爷面前诋毁本夫人?”
“是…”香草微微抬起头来,哽咽着说道:“有一日夜里,奴婢起夜,听见院子里有人悄声说这话,一时忍不住好奇,便悄悄地寻了过去。当时,杜姨娘跟大少爷就站在院子里,虽然那晚没有月亮,看不大清楚,可是奴婢还是认得出那两人的身影的。奴婢原本打算转身离去的,可又怕不小心弄出响动被发现,只能屏气凝神躲在一旁一动不动。前面的,奴婢没听清楚,可是杜姨娘忽然拔高声音,说道‘你不信我说的?你也不想想,夫人这一死,谁受益最大…’奴婢当时听到这里,都吓得迈不动腿了…”
“后来呢?大少爷说了些什么?”彭氏冷着脸追问道。
“后来…后来少爷便没再吭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杜姨娘说了句你好好想想吧,可别被人玩弄于鼓掌还不自知…”香草小心翼翼的答道。
“真是岂有此理!”彭氏气得一拍桌子,手掌顿时被拍出了红印子。
李嬷嬷心疼的将她的手捧在手心,轻轻地揉捏着。“夫人何须动怒,万一伤到哪里可怎么好?”
“你叫我如何能不生气?那个贱婢,居然敢诽谤本夫人,还在一旁挑拨离间,企图闹得阖府不宁,真是该死!”彭氏眼中冒着火,胸口怒意翻滚。
李嬷嬷给那那个叫香草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夫人息怒…即便这丫头说的是真的,您也得沉住气啊。万一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那些小人如愿了?”
彭氏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焦躁不已。大夫人的事情好不容易压了下去,没想到背后还有小人在里头搅和,叫她如何能心安?
“嬷嬷…这丫头什么来历,可知晓?”彭氏也不是个傻子,等到她冷静下来,脑子便渐渐清晰起来。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如何能碰巧听到这些,还跑到她面前来高密?这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想要让她自乱阵脚,好从中获利!
李嬷嬷没想到彭氏居然想到了这一层面,略作思考之后,便开口答道:“这丫头是府里的家生子,是个心眼儿实诚的,不懂得讨好主子,故而在大房那边一直不怎么受重视,甚至经常受欺负…她的爹是马房打杂的,老娘在老夫人院子里做些针线活儿。”
彭氏蹙了蹙眉,心中无数个念头翻涌着,却一时之间找不到想要自己的答案。牵扯到老夫人那边儿,她就得好好儿想想了。
翌日,闻讯而来的裴氏族人几乎踏平了裴家的门槛。不为别的,只为争相前来拜访庄氏这个一品诰命夫人。
庄氏的态度不冷不热,显得难以亲近,倒是让不少的人打了退堂鼓。不过,却还有一些死缠烂打的,拼命的往她跟前凑。
“这便是京城来的十三婶儿,果然就是不一样…瞧着气派,真让我这个乡下人长见识了!”大咧咧的说着溢美之词,脸上涂着夸张的脂粉的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模样,比起庄氏来还要看着年迈。她是十七房的嫡妻童氏,家里有良田百亩,靠着祖上积蓄过日子的粗
鄙之人。
庄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搭话。而她也不看庄氏的脸色,兀自说笑着。“这是姗姐儿吧?没想到还这么年轻,十三婶儿可真是有福气…我家的闺女儿子,孩子都满地跑了…姗姐儿许了人家没?我娘家侄子二十有四,尚未婚配…”
庄氏见女儿气得脸色通红,不免有些心疼,于是轻咳两声,道:“姗儿的亲事,自有她爹做主,就不劳十七婶子操心了…”
童氏面上一僵,显得有些不自在。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捂着嘴笑了起来,没有丝毫的遮掩。“我说十七婶儿,你也不瞧瞧你那侄子是个什么德行,也敢开这个口?”
“可不是呢…一个连大字都识得一个的莽夫,也好意思在十三婶儿面前提?也不怕辱没了相府千金?”
童氏被当场揭穿,面上有些难看,想要反驳却又显得无力,只得勉强说上一两句。“不认得字又如何?读书能当饭吃吗?”
“真够愚昧无知的!”有人不屑的嗤之以鼻。“难道你没听说过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人才有出息呢!咱们十三弟,不就是靠着读书,走上仕途坐上高位的么?”
童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堵得哑口无言。
庄氏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只得出声制止道:“好了大家都别争了,免得伤了和气。”
她这么一开口,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
“云姗,你跟侄女们去院子里玩吧,别拘着了。”庄氏不想扯到女儿的婚姻大事,只得让女儿暂时避开,免得又起争端。
不是她看不上这些亲戚家的孩子,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十分谨慎,一定要找一个真心对女儿好的男子。
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很。裴氏一族盘根错节,子息众多分支庞大,但真正能够成为人上人的却不多。其中绝大多数的裴家族亲都已经渐渐没落,只能靠祖上的积累过日子。想要翻身过上以前那种优越的生活,怕是只能靠一些歪门邪道来达成了。
这不,知道了她要来,就惦记上了。
裴云姗起身给众位长辈行礼,走出屋子好远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跟在身后出来的几个晚辈要么就是阿谀奉承嘴脸的,要么就是闷不吭声当木桩的,她连个真正能说的上话的都没有,心里顿时更加烦闷不已。
“小姑姑在府里还住的习惯吗?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娘说。”裴娇因为二夫人掌家,性子愈发的高傲起来,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儿的,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裴云姗哪里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显摆,还不是觉得见面儿礼太轻了呗?这样的事情,她屡见不鲜,早已不足为奇了。不过嘴上,却还是礼貌而谦虚的。“六丫头当真是个贴心的…我觉得住得挺好的,不需要再添加什么。”
裴娇轻哼一声,心道: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么容易就打发了。亏得她还是一国首辅的女儿!
裴襄年纪比较小,跟裴云姗说不上什么话,倒是跟其他同龄的几个玩的来,三三两两的就分开来,各自为政了。
裴云姗无聊之极,忽然想起裴瑾这么个人来。于是向丫鬟打听了裴瑾的住处,只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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