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在车间和仓库的日子里

最轻松，一则他不是我的顶头上司，很多话就可以聊，没有顾忌，二来他是湖南人，很随和，也经常和我开开玩笑。感谢那段时间载过我回家的所有人，真心祝福你们，尤其是g经理，也许当年对你只是举手之劳，我却牢记在心，谢谢你！

    又一次在车上，让g经理给我一些工作上以及今后发展的建议。他叹了口气说：没有办法的，只有一个字，熬，熬过七八年再说吧。我就不再说什么，那个时候内心极其沉重。

    g经理刚好住在龙华，需要经过四季花城旁边的布龙大道，所以回四季花城就特别方便，但是周一早上我就要一大早就站在布龙大道上等他的车。至今我脑海里时时浮现一个场景：在车来车往的快速路上，我一个人站在路边，过往的半挂货车呼啸而过，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初升的太阳照在我身上，我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十四.金融危机，人人自危

    进公司3个月后，工作开始慢慢上手，生活也一步步进入正轨，正当一切开始安定下来时，金融危机却来了。那次的金融危机影响确实大，网上到处流传着各大公司包括世界500强外企裁人的消息，我们公司也开始传言四起，说各个经理正在上报裁人名单。

    那次金融危机对xx集团的影响史无前例，主业的订单一下子下降50%以上，工厂很多产线直接停产，到后来主业的整个工厂全部停产，我们公司虽然不是生产主业产品的，但也受到很大的冲击，很多海外订单被取消。

    果然传言属实，公司开始动刀了，第一批就是我们这批新招的应届毕业生，由于还在试用期，裁掉又不需要赔钱，很多人被hr或者部门经理找出谈话，所以那段时间我们都特别担心被领导叫去谈话。最终的结果是一半应届毕业生在第一批被裁掉，很多兄弟，我还没来得及熟络起来，他们就走了，包括我的校友升哥，我的老乡功哥，但愿你们现在过得很好！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陆陆续续有人被hr或者部门经理叫去谈话，不仅有新人，还有老人，那段时间公司上下真的是人人自危。我也很担心，z经理会不会裁掉新人，保护老人呢，毕竟他们有经验。万一被裁了，那不是挂了，何以面对s，何以面对父母，当年考上重点大学，父母亲戚可是对我抱有很大希望的啊。

    新人又被裁掉几个，最后只剩下7个人，同时有很多老人被裁掉，包括it部的经理，it部直接被合并到hr部门，仓库的芬姐她老公也被裁掉，她老公是仓管员，跟我关系很好，非常直爽的一个人。我们采购部门到那时只裁掉1个人胖哥，胖哥在公司干了6年，用郭哥的话讲没有功劳有苦劳啊，胖哥虽胖，但走的时候却给我飘然而去的感觉。但传言采购部要裁掉2人，因为每个部门可以留下的人头数已经定好，下一个会是谁呢？

    说心里话，我那时对自己蛮有信心的，虽然已经到了那种风声鹤唳的地方，虽然也会有些担心，但其实内心深处，我相信自己，相信z经理会保护我的，因为我已经通过各种方法表现了自己的态度和能力，而态度和能力都好的人，始终是老板求之不得的人。

    相信z经理一直在考量，一直在犹豫，到底裁谁呢？我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不出意外应该是他。他是铁哥，比我早毕业2年，早几个月进公司的。为什么我认为是他呢，因为他虽然年龄比我大，毕业比我早，但他心理不成熟，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经常在遇到麻烦事时，摔电话，把文件大声得丢到办公桌上。我想z经理应该很快就要找他谈话了。

    一天下午，我正在干活，s经理却走到身边，说小x，我们谈谈。我靠，我当时真的慌了，心想，最担心的事情竟然要发生了，我脑子一片空白地随他走进那个熟悉的小办公室。妈的，他又开始不慌不忙地点烟抽烟，老子都快虚脱了。几年后的现在，如果老板要裁我，我定会飘然而去，不留一丝情绪，但是当年毕竟刚毕业啊，又是那样的一个大环境，被裁掉真是天大的事啊！

    s经理说：小f，说说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我虽然濒临崩溃，但强作镇定，尽量有条理地说了自己这段时间主要的工作内容。

    s经理又问：最近忙吗？

    妈的，这明显是要裁我啊。

    我回答：比较忙，但我会努力学习，提高效率，把事情做得更快更好。

    s经理接着说：公司规定我们采购部必须还要裁掉一个人，。。。。。。。。

    听到这里时，我彻底崩溃，现在真的没有办法确切地表达当时身体的反应，只是那种绝望我从未有过！

    但下面的话马上让我起死回生：我和z经理决定裁掉xxx（铁哥），觉得你还不错，准备把他的工作全部转给你，你有意见吗？

    妈的，你不能开门见山，早点说清楚啊，害得老子吓死了，差点尿裤子！

    我立马为之一振：没问题，我会加倍努力的，谢谢s经理夸奖。还加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们要裁我呢。

    s经理说：放心，不是裁你，好好干吧！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关心地看着我，我步履轻松，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作为，经过铁哥座位时，我有些替他伤心，我跟铁哥经常一起回宿舍，关系还蛮好的，但说心里话，当时更多的是为自己感到庆幸！

    第3天，铁哥走了，我接手了他所有工作，z经理只给我们一天时间交接！<如此廉价？

    接手了铁男的工作后，我的工作量一下子猛增，开始有点超出我的负荷，最可怕的是每个月会有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也是导致我辞去第一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我们公司每月会有一批ri本订单，ri本客户对产品的质量要求非常严格，但同时产品的利润率也比其他同类产品高很多，因此公司上上下下都非常重视件来料对账。件发到我们公司，然后和我们公司生产的部分装配在一起，生产出完整的产品。在oem件发出之后，ri本那边会发出一个详细的物料清单，上面不同型号的各种零部件有200多个，件到我们公司后，仓库入库人员会一一清点记录在案，这时就需要对比2份物料清单，确保来料数量相符，否则生产时发现数量不对就会影响生产。本来这个工作应该是入库人员的职责，但由于ri本那边的物料清单是英文的，入库人员大家都知道的，懂英文的也不会去仓库工作了，所以s经理让我负责对账。

    我一听，头都大了，正yu推托，s经理说了一句：没办法啊，人手不够，公司说不定还要裁人呢！我硬生生吞回想说的话，连声应好，还加了一句：就交给我吧，反正我回去没啥事！

    &nbsional（国际的）的事情的，狗&amp;ri的国际采购工程师！

    我连续3个晚上加班到11点才对完所有物料。后来每个月我都要做这件事情，在2张excel表上一个一个地查找比对，后来每到那几天，同事叫我一起下班，我都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我一月一次的例假来了，今晚又要有得爽了，同事们都哈哈大笑。

    也许有人会告诉我，年轻人要踏踏实实，不要老是认为有些工作没有意义，不要好高骛远；我也知道现在大学生不值钱，我也很廉价，公司没把我裁掉已经是不错了。但那些晚上，当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对着电脑的时候，我一次次地问自己：难道我的青chun就如此廉价？难道我的努力就只能用在这种事情上？

    那时那刻的心境，有谁可以体会啊！有谁可以安慰啊！

    十六.第一次被z经理骂

    我经常在办公室里或者小会议室里听到z经理骂郭哥，郭哥似乎已经麻木了，只是从微微笑变成面无表情。那时我总是想，要是我真受不了，一份工作而已，况且我们都在兢兢业业地为公司干。也许郭哥早已看淡，任你如何嚣狂，我自从容淡定，但我总为他感到委屈。

    z经理倒是一直对我客客气气，即使有些事情做得没有让他满意，他也只是给我一些建议，让我下次注意。郭哥不带恶意地说：你看，高材生就是高材生，z经理哪舍得骂你。我则笑着说：哪里，打是情，骂是爱，骂你说明你是他的人。郭哥也笑了：要不你做他的人！

    但我还是被z经理骂了，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不留情面地骂了。

    公司一种特别的产品需要采购一个平时很少用到的材料，量也很少，所以一直没有稳定的供应商，而且这次又很急，不能耽误生产和交期。前几天恰巧有个销售过来推介他们的产品，我就电话过去咨询，那哥们满口应承，一口一口一个没问题，于是我就谈好价格，约定第三天送货上门。第二天我还不放心，怕他办事不牢靠，再次打电话过去确认，那哥们态度坚定：x总，您放心，我保证风雨无阻地送到你们公司。

    第三天果然下雨，暴风雨，刚上班那哥们来一电话，说不好意思可能要下午才能送到，我开始不放心，隐隐觉得这事会坏在那哥们手上。果然下午我再催他的时候，开始吞吞吐吐，说由于暴风雨影响了公司调货，今天送不到了，我知道这次闯祸了。

    我按照正常流程通知生产计划，并着手联系新供应商，公司的那批产品也不得不延期了2天交货。那天晚上我正在宿舍下面跑步，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z经理，我心想不妙，果然z经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最后说了一句：你明天必须把那批料给我搞到公司，然后挂断了电话。他那边很嘈杂，我还能听见有人在大喊：来，干了！挂断电话，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整个电话我一句话都没有讲，z经理连末了让我低声下气地说好的机会都没给就挂了。反应过来后一股子委屈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根本控制不住，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那股子委屈越来越多，拉着我的心情跌落至极点。

    确实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被别人骂过了，让我的内心如此脆弱！不过很快我就调整好了自己，并为刚才的委屈感到羞愧。你就这么点本事，被别人骂两句就顶不住啦？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男人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吗？（因为身材比较瘦弱，只好幻想内心强大了，哈哈！）想到这里，那点委屈感荡然无存，我感到整个人一下子昂扬起来，甚至比被骂之前更加昂扬，那种感觉真好！

    所以很多事情一旦你想通了，你将变得无比强大，没有什么可以再伤害你！

    等我早已忘掉这次被骂后的某一天，z经理竟然在我向他汇报工作时，突然对我说：小x，上次不好意思，冲你发了火，后来一想，其实你已经很努力了，毕竟刚毕业嘛。虽然我早已淡然，但老板的道歉还是让我觉得很舒服，我连忙回答：上次是我办事不牢靠，z经理是不跟我见外才教导我的。人，就应该有这种境界！

    我想在国企背景的企业里，我这种根本不算什么吧，有一次，我的一个同学来深圳玩，他在一家大型钢铁集团做销售，那一晚，我们班在深圳的所有同学都聚在了一起，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对酒当歌，仿佛回到当年在大学的感觉了。在我们几个男生去上厕所时，那哥们可能是酒稍微喝多了点，酒后吐真情嘛，突然对我们几个说：你们不知道，我这一年多来有多苦啊，每天都在当孙子，那些领导们一个个根本不把我当人，。。。。。。，说着竟泪如泉下，哭出声来。我们一下子慌了，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看到男同学在自己面前哭，而且那哥们给人的感觉挺豁达的一个人。他的那个公司，他的那些同事，他的那些领导们，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会让一个大男人在别人面前哭成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啊！那时，我那哥们的女朋友就在外面饭桌上，不知道她知道她男朋友的不容易不，希望我那哥们回到家后，至少还有一个女人可以贴心。最近听说那哥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祝福他家庭事业双丰收，现在毕业三年了，应该已经熬出头来，没人再能让他哭成那样了。

    十七.单独搞定供应商

    干了几个月后，人也开始慢慢变得老到，慢慢学会怎么去应付不同的角se，怎么去驾驭供应商，搞定供应商了。很快，z经理又交给我一个很tough（艰难，不易对付）的差事。经过我手采购的一批原材料在装配成成品后出现质量问题，导致产品结构开裂，而这批产品是做给欧洲一家客户的，国外客户对合同是非常较真的，延期交货就得按照合同约定赔钱。公司高层商定的最后结果是由供应商负全责，赔偿客户所有损失，以及我们公司的损失，如工时费等等。

    当z经理告知我公司决定时，我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异议：这家供应商跟咱们合作很长时间了，人家也只是一个贸易商，一年跟我们的生意利润也就几十万（销售额接近1kw）。当初就考虑到质量问题很难保证，约定每批货由我们公司抽样检测，检测不合格无条件退货换货，一直以来我们也是这样cao作的。这次出问题，公司质量部入库时没有抽样检测，也有责任，况且赔偿金额还挺大，让供应商负全责不合理吧？

    z经理静静地听我讲完后说：你讲得没错，但是这是公司领导的决定，我们只有执行，再说在商言商，不是每件事都是合理的。我无奈地点头，他又说这件事情就由你负责和x总谈，你说说准备怎么谈。

    我考虑了半分钟后回答：要想让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必须要让他有利可图，尤其这次要让x总放血，还这么狠，我自认为没有本事空手套白狼，那我的思路就是一开始就把它逼到绝路，不赔以后跟我们一分钱的生意都没了，然后再暗示他我会想办法在后续的生意中考虑到他对我工作的支持，至于以后是不是给他一些补偿，我听z经理的。

    z经理听完后，脸上一丝惊讶很快掠过，他应该没有想到我的思路如此清晰，他点了点头：你试试吧，搞不定找我。

    x总在电话中听到我让他过来谈赔钱的事情，再三强调，他只会按照合同退货或者换货，赔钱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知道电话中是不可能谈成的，便不跟他多讲，让他第二天过来当面谈。

    第二天x总来到公司，开宝马过来的，同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郭哥说是他老婆，我至今对车子无任何研究，但郭哥对所有品牌各个型号的车子耳熟能详，据他说那个宝马接近100w。本来公司让x总负全责，我对他还有点同情的，但看到那宝马车和美女，那点同情早已变成一丝嫉妒，心想老子这次就是要让你放点血，当时的想法有点点yin暗啊，现在回想有些羞愧。

    x总和他老婆坐在我对面，x总很年轻，30出头，长得一表人才，是广东男人中难得的长得帅气的。我控制自己尽量不看他老婆，怕走神，那就丢大了。

    我先赞美了一下x总的宝马座驾，随即把赔偿清单推到他面前，说：x总这身价，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再说是你的产品质量出了问题，我和z经理都没办法保你，必须赔的。

    x总看了看清单，上面各项加起来差不多18w。脸se马上变得难看，激动地看着我说：小x，金额这么大，我是不会赔的，合同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们告我也不怕。态度非常强硬，一脸坚定！

    我看了x总老婆一眼，她朝我笑了笑，她比x总淡定！

    我看着x总眼睛一字一句地说：x总，这是公司上面的意思，我和z经理必须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你不赔也可以，那以后我们就没得生意做了，我只好全从另外2家拿货了，这样我也可以向上交代，你考虑考虑吧，我去倒点水进来。

    再进去的时候，x总她老婆正在拿着赔偿清单看，我看她时，她依然朝我笑了笑。

    x总还是很激动，但态度已经不再强硬，说：小x，你的难处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我一年的利润也就十几w（肯定报小不少啦），真的没有能力全部负责，你看能不能我这边负责一部分，再说你们公司的损失也让我负责，太不合情理了。

    我回答：你的不满我理解，但我再说一次，这是上面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赔，我理解，我只好换供应商向上面交代，我也不怪你，不过你也别怪我！

    x总看了一眼自己老婆，面有难se。

    我抓住时间接着说：x总，我这样说吧，你这次支持我的工作，我会记在心里的，以后的生意还长着呢，我说的话你懂吗？

    x总央求道：小x，真的不能少点吗？我愿意赔一半，就当支持你的工作。

    我说：真的没有办法，一点都不能少！

    x总说：让我考虑考虑！

    那一刻我知道x总已经会赔全款了，我说好，然后走出去了。

    一刻钟以后，我再次进去，手里多了2张纸，是赔偿协议。坐下后看着x总：考虑得怎么样了？

    真是服了他，还是那一句：小x，真的不能少点吗？

    我没有说话，直接把2份赔偿协议推到他前面，说：x总，支持一下我的工作，签吧！

    如果x总决定不赔，根本就不会再次问我：能不能少点。问了，说明他理解了我的话，并还想做生意，那他一定得赔。之所以再问一次，只是他心存侥幸，如果我有害怕他不赔的心理，那我就会让步。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赔，所以我不会让步。

    商场如战场，战者，攻心为上！

    我拿着2份赔偿协议来到z经理面前请求他签字，他签上大名说：你去跟x总他们说一声，今天中午我请他们吃饭，你也一起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x总突然说了一句：这顿饭我吃得真实心痛啊，一顿18w啊！我和z经理都大笑，这句话是大实话，那一刻我感受到了x总发自内心的无奈。

    那次谈判，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一点是x总他老婆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吃饭时也没有一句抱怨，不知是她有水平，深藏不露，还是x总家教甚严，女人莫谈生意！

    后来，我还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在没有请示z经理的情况下，让他得到一些补偿，比如尽量从他手里采购，价格只要不是高很多就接受。

    因为我想确实大家都不容易，虽然人家开着宝马，里面坐着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