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丘与李征古、陈觉三人同时进宫,面见皇帝时,也刻意打量了一下周遭的境况,此时除了李璟之外,坐在下首的是六皇子从嘉,以及中书舍人陈乔,他们手中各自握着一卷书册,好似正在谈讲史书。见宋齐丘三人进入,品级最低的陈乔率先站了起来。
陈觉等人想道:从嘉虽是皇子,但性格文弱,并不足虑。而陈乔与宋齐丘交情不错,想来也不会坏事。当下三人对望一眼,陈觉率先发话,道:“陛下当初因国家危难,而召宋公入朝,如今后周已经撤军,也该论功封赏了吧。”
他说话的口气并不客气,李璟抬起头来,凝然看向他,问道:“你们要朕封赏什么?”
陈觉呵呵一笑,说道:“宋公救国家于艰危之中,陛下便该以国委任宋公才是。”
李璟愣怔了片刻,忽然看向宋齐丘,说道:“这是他们的意思,还是宋公你的意思?”宋齐丘笑笑,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个卷轴,交到李璟手上,并示意他展开来看,淡淡道:“既不是他们的意思,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这是大家的意思。”
那卷轴上面写的是要求禅位于宋齐丘的文书,其下密密麻麻的签着许多名字,大多是宋齐丘的党羽,李璟还未看完,已经勃然大怒,“啪”地一声,将文书掷在地上,沉声道:“你是要逼朕禅位?这许多年来,朕可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宋齐丘见他动怒,反而心中更加笃定,慢慢道:“陛下也不必生气,臣如此做,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当年烈祖是如何对待南吴皇帝的,陛下也都看在眼里的,老臣可没有如此对待陛下吧?”
提到南吴睿帝杨溥,李璟心底便泛起一丝冷意,的确如宋齐丘所说,为了逼迫杨溥退位,当年李璟父子对待他的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使得杨溥不论身体还是精神都衰弱不堪。
李璟忽然有种“请君入瓮”般的痛苦与难堪,再低头看着文书上排列满满的名字,那些深浅不一,墨色各有浓淡的笔迹,忽然都如苍蝇般飞起,在他耳边心上盘旋,嘤嘤翁翁的,绞得人心也乱了。
他凄然回头,对呆看着这一切的陈乔说道:“就如宋齐丘所说,你去草诏吧。”
陈乔一怔,连忙站起来说道:“陛下,万万不可!”与此同时,从嘉也疾步走过来道:“父皇,请三思而行!”
李璟叹了一声说道:“这其中的利害你不晓得……”从嘉朗然说道:“或许我不晓得,但我知道的是,父皇正当春秋鼎盛,年富力强之时,又无什么过错,就凭他们一番说话,几个联名就要皇帝退位,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宋齐丘面上含着些冷笑,慢慢扫过他们面庞,漠然说道:“若是陛下不愿意退位,就将国事全权交给宋某,那也使得。”
从嘉当即反驳,说道:“说来说去,你们就是要谋夺大权,宋大人是我朝老臣,莫要一时糊涂,坏了自己一生清誉。”
宋齐丘终于哈哈大笑道:“早听说六皇子从嘉书生气十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子不闻‘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么?”
从嘉唇边泛起冷笑,说道:“这么说来,宋公是承认自己意图窃国了。”
他的话使得宋齐丘面上泛起一阵红,须臾,神情间有些变色,又在转瞬之间平复了下来,笑笑道:“我不与你计较口舌之利,看起来从嘉殿下还未明白当前状况,也罢,我便勉为其难的教导你一下吧。”
他说着话,双手连拍几下,便听得殿外不远处有金铁交鸣、甲胄震动之声呼应,从嘉面色微变,沉声道:“原来你早已暗藏甲士,意图逼宫?”
宋齐丘身后的李征古道:“不要说得这般难听,我们这也是为皇上分忧嘛。后周攻伐以来,皇上日夜忧怯,觉也睡不安稳,从此后这个大麻烦就由宋公来担着,皇上自己做个清闲的帝王,不是也很好么。”
从嘉直身而立,冷看他们,说道:“巧言令色鲜矣仁,要知道,自古以来窃国大盗都是如此,也都无好下场。”
宋齐丘微微冷笑,并不答话,自顾自大剌剌的坐下,对侍立在一旁的宫监喝道:“我口渴了,还不快去给我倒杯茶来。”
那名宫监因为生性乖巧伶俐,一直是专门服侍李璟的,此时见宋齐丘吩咐,本身极不愿意,回看李璟之际,见他也只能无奈的挥一挥手,宫监无法可想,只得不情不愿的端了茶盏出来,放在宋齐丘面前。
宋齐丘轻啜了一口,忽然作色道:“茶汁这么烫,怎么饮得下去,你会不会服侍?”
宫监轻哼,喉间骨碌道:“皇上饮我的茶也没这么多挑剔,你倒多事……”他剩下的话还未嘟囔完,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说话,惊愕间,又觉得喉间大痛,垂目才见到一柄长剑已洞穿自己咽喉。
他双目大睁,面上犹带不置信的容色,宋齐丘将剑刃拔出,宫监身体倒侧之际,激喷而出的鲜血,溅在宋齐丘乌黑的朝靴上,也染红了他身下的青石方砖。
从嘉吓了一大跳,忽然又觉得十分悲伤,他虽然贵为皇子,对待一般宫人也大多谦和,这名已死去的宫监曾对他殷勤服侍,照顾的十分妥当,如今见他横死在面前,一种莫名的愤慨,忽然涌上心头。他仓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厉声喝道:“你们胆敢在御前杀人,当真要造反么!”
宋齐丘冷笑一声,不等他说完,已打断他说道:“看不出,从嘉殿下还想学蔺相如血溅五步呢。”他斜睨着诸人,说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强出头,多想想日后的出路,莫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地。不然的话,这名宫监就是榜样!”
他转过头,见陈乔还站在阶下,便对他道:“还不去拟旨?”